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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3/3页)
指细长笔直,很漂亮,很适合弹钢琴。 “小提琴要来了。”他轻声说。 “什么?” “小提琴的乐段。” 揪心的弦乐出现,压在颗粒感的钢琴声上,宛如沉静的风吹起满仓的落雪,他们俩仿佛成了装进圣诞雪景球的小小玻璃人。弗栗多望着眼前的雪,飘啊飘啊,没完没了。说实话他只看这首歌名里有个Christmas就收了来,还没有完整听过。现在,他后知后觉听出了哀伤,仿佛结了冰的龙坠河上凛冽的北风,呼呼地吹,也没完没了。 “现在,又回到主乐句……”忉利天声音有点湿,他稍微扭头,余光瞅见眼泪在他脸上滑出白亮的印子。自己放在离合上的手背一沉,是忉利天把又小又凉的手搭了上来。 急切的弦音和鼓声追杀着简单的旋律,毫无预兆地,所有的声音混响在一起,宛如雪崩一样轰然塌陷。这巨响就像春天开河时候的龙坠河,隐隐听到上游的雷声,浮冰不到半日就会溢出河床。破碎又璀璨的冰河在阳光下嘈嘈切切地缓慢移动,吞掉冻住的巨石,折断挺立过冬天的枯木,永不止息。它们会流到哪里?外面。他的手被大人牵着,只得到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而“外面”两个字就像个势不可挡的预言,外面,他一直往外走,出了龙巢,去了南非,去了善见,去了那么多“外面”。 冰会化成水,水会变成气,变成云,变成雨,然后落下来,会落在龙巢,也会落在善见。 音乐终了,车厢里一片寂静。现在也像小时候看冰时那样,他的手也被别人牵着。 尖尖的指甲轻轻地扣进他手心,忉利天低头,用另一只手的手背在眼睛下飞快抹了两把。 他们在曲终的空白里手牵手待了一会,这才注意到网红圣诞树已经亮灯了——带人家来看亮灯却错过了亮灯的那一刻。 搞砸了。 “唉。”弗栗多懊恼。 “谢谢。” “诶?”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没有错,副驾上的忉利天突然解了安全带探身过来揽住他脖子,他才看清他口罩都湿了,眼睛发红,满脸眼泪。 “谢谢,这是…是我最喜欢的圣诞歌……” 他被安全带捆住,只能以一种僵硬的姿势揽住忉利天的腰和后脑勺,仿佛一只蹩脚的狼蛛无所适从地捧着从天而降受伤的蜂鸟。 不用谢,你喜欢就好,我也很喜欢这首。这些话要多蠢有多蠢,男人最大的美德是闭嘴。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圣诞树在挡风玻璃外面布灵布灵地闪耀,他在沉默的车厢里抱着浑身颤抖,自投罗网的蜂鸟。如果可以,弗栗多低头去吻忉利天的头发,我愿意这样抱着你一辈子。 “嘿!我的手机!” 帝释天伸手去抢,没有抢回来,他用力地坐回后座。“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贴着他一左一右的两个黑衣人不答话。约书亚也不说话,只顾开车。“你们这叫限制公民人身自由!”他气哼哼,依旧没人应他,“你们犯法了知道吗?!”帝释天博士指出。 沉默…… 看样子他们当然知道。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帝释天博士补充。 继续沉默…… 车子开出了校园,开始加速。帝释天心扑通扑通猛跳起来。 “校园里都有监控,刚刚是园区大路,不是死角。你们都被拍下来了。”他看一眼墙角的监控摄像头,捏紧了拳头,梗着脖子说。 “帝释天博士,我们……只是请您去问个话,关于令兄的行踪。”红灯,约书亚回头看了他一眼,赔笑说道。 “请您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不想为难您。” “我说了,无可奉告!” “那我只能深表遗憾了。” 约书亚使了个眼色,他脖子上一凉,像被爬行动物咬了一口。“喂!”帝释天捂住脖子大叫,侧身瞪黑衣人,耳朵却突然嗡一声,眼前渐渐出现一片像没有信号的电视机那样,黑白相间,密密麻麻抖动不停的噪点。黑色的部分逐渐扩大,“你们……”在一切快被黑暗吞噬之前,帝释天费力地说,“居然…麻药……” 约书亚的声音像什么童话故事里,遥远天边传来的邪恶旁白:“帝释天博士,只是一点点,请你合作一点……” 童话王国陷落,黑暗彻底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