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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牢獄裏總是難免紛亂嘈雜,室內的通風不好,讓夏季本就濕悶的空氣更惹人不暢,連投灑進來的陽光都裹著粒粒塵埃。 新帝帶著眾臣踏進監牢時,囚徒們皆滿是好奇地在牢門前站成一排,目光隨著新帝落在一人身上。 ...那人,當真是他們一輩子都難得一見的明月清風。 曉星塵的雙手被鐐銬所制,項上亦有玄色鐵鏈緊緊地束縛著。然當他垂首從矮窄的牢門中踏出、再度昂起頭顱時,卻會重現那於烈火中淬煉的不屈傲骨。 他的顴骨更高了,臉頰的rou也跟著陷下去不少。最令人疼惜的,還是那頸間、腕上肆意縱橫的道道淤青血痕。 不過幾日的牢獄生活,曉星塵竟已形銷骨立...薛洋無聲地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臟後知後覺地才感到如被人淩遲的痛。 他面色不善,甚至顧不得身後的一眾臣,便突然伸手扯開了對方的衣衿——原是出於關切,也因如此而變得與羞辱無異。 曉星塵幾不可察地顫抖著,一抹悲涼則於眸底悄然暈開。他胸前印出根根肋骨,已然是瘦骨嶙峋,枯槁無力的雙手,更似微風便能將其折斷。 薛洋不明白,他們究竟是如何淪落至進退維谷的境地? 亦不明白,受折磨的僅是曉星塵一人,還是包括他自己呢? 一腔怒火無端自心口竄起,他不禁冷下臉來:「怎麽,作踐自己,令你倍感舒暢?」 監牢裏替軍師提供的一日三餐,原本皆為先肥滋味之享,不曾敢怠慢。因而瘦成這樣,就只是曉星塵跟自己過不去了。 曉星塵看向薛洋,即便囚服已褪盡他的一派風骨,他的目光仍有如朝霧洗淨般的澄澈:「皇上恕罪,是臣思慮過重。」 「......」薛洋睨其一眼,方拑住他下頜道,「跟朕回去。」 那語氣萬般疏離,好似一柄刃,正一點一點磨斷他們間的羈絆。 年輕的軍師垂下眼睫,亦割裂了萬千思緒。 他微微屈身,作勢要拜。薛洋當即想扶他,然未來得及伸手,那人已結結實實地跪了下來——膝蓋觸地發出的沉悶聲,恰似命運對倆人的譏諷。 「謝主隆恩。」 (二) 故事開篇,也曾如史詩般濃墨重彩... 黑雲匿著陰謀壓於城上,西風則席捲著令人作嘔的血氣——這亂世之下、喋血疆場,將士們惟當馬革裹屍,斷不敢有畏葸退縮之意。 血rou橫飛的戰場上,一位將軍橫戈躍馬。那分明仍是少年郎的臉上,卻噙著一抹冷笑,已然是殺紅了眼。 眼見最後一個敵人身首異處,薛洋才慢條斯理地收回降災。然未等拭淨劍上的血跡,就忽聞身後傳來一陣策馬聲。 「將軍!將軍,我們抓到那個叛徒了!」一小兵朝他如是喊道。 他頓時勒馬回眸,眉眼間竟透出幾分怪異的興奮。他道:「帶我去。」 騎至軍營時,果不其然,大家的臉上都溢著股勝利的喜悅,惟有一人雙手被拘在後、痛哭流涕地跪在他軍帳前。 那人一見馬背上的薛洋,五官便皺在一起,不斷磕頭求饒道:「薛爺——薛爺啊!小的錯了...小的真是被逼的!求求您了...再給條生路罷...!」 少年卻歪著頭但笑不語,目光則是冷的。他突然擲出降災,一劍欲刺—— 然只聽「錚」的一聲,劍勢即被半道截住。一柄通身雪白、刻鏤霜花的劍霎時出鞘,劍穗掠過薛洋的臉頰,又輕巧地回到了主人手裏。 那劍的主人,正是常國新上任的軍師,曉星塵。 出劍被阻,薛洋的臉色明顯一沉,他暗自把指節掰得哢哢響,沒人捕捉到那眼底的一抹稍縱即逝的狠色。 他看著曉星塵,啟唇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