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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糖纸鹤 (第1/3页)
“这个案子交给你负责,行不行?” 安欣有些诧异,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心里没来由的生出点火气。他冷笑道:“碰到高启强,你就躲了?” 李响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但没等他说话,身后的人群里就冲出一个李山,大喊大闹着让李响一定要给他死去的老叔报仇。李响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才解释说自己不是躲高启强,而是为了避嫌。 这确实是个说得过去的正当理由,安欣也放松了不少,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半道歉一半安慰。李响面色不变地点了点头,好像他真的就只是为了保持公正才申请避嫌,对高启强没一点私情,可胸口警号下的一颗心早已像是泡在了黄连水里,难以忍受的苦涩顺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他虽有口,却也难说其苦。 六年来安欣一直没有放弃追查高启强,警队里的人都知道他在抓高启强的事上吃过亏,所以才钻起了牛角尖,非得把高启强抓进监狱不可。如今李响与安欣之间虽已生嫌隙,但到底是曾经的挚友,安欣掩藏在正义下的那点私心他看得清清楚楚,可他也没什么立场去指责安欣,毕竟对高启强有私心的也不止安欣一个。 所有人都以为李响和安欣第一次见到高启强的时候是2000年那个大年夜,这倒也没错,毕竟他俩对外都是这么说的,只不过安欣说的是实话,而李响选择了隐瞒。这大概也算不上是说谎,他跟高启强初遇的时间实在是太早,早到00年的高启强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了,于是李响也觉得没必要再提,就把大年夜算作第一次见面也无妨。 那实在不是什么能拿出来分享的美好回忆,所以李响就觉得高启强能忘掉那些不堪的记忆也是件好事,但说是这么说,他又忍不住因为高启强完全忘记了他而气恼。大年夜晚上带高启强去医院检查的过程中他一直板着张脸,后来在审讯室里说话也是夹枪带棒凶得不行,连安欣都看不下去了,三番五次地给可怜的卷毛小熊说情放水。 事后李响也觉得后悔,总是想着年后一定要去看看高启强,可他一直找不到正当理由,又怕对方不愿意看见他。最后还是安欣有卧底任务腾不出手,托他在这期间帮着照顾一下高启强,他这才顺理成章地跑去菜市场找人。他也不是傻子,看得出安欣这么做是为了让整个旧厂街菜市场的人都知道高启强现在有人罩着,再也不是那个谁都能欺负的鱼贩子了。 安欣性格耿直,一向不爱做拿背景压人的事,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就差把“我是高启强的靠山”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李响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似乎有点问题,但他看着人堆里笑得眉眼弯弯的卷毛小熊,也狠不下心去戳破这层窗户纸。他以前看过太多次高启强狼狈不堪的样子,白净的面皮上不是渗着血就是带着泪,被强迫露出的笑容里也没有一丝真心,所以李响就想:笑吧,高启强,把以前的事情都忘掉,开心地笑吧。 1985年的暑假,十岁的李响第一次见到了十五岁的高启强。彼时他刚从学校回来,书包里还塞着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和学校发的奖品,兴高采烈地急着回家向家长展示。他冲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叫一声“爸”,就先看到了一个拎着大水桶的瘦弱身影。对方被他突然闯进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手上的力气也xiele,装满了水的沉重木桶“砰”的一下砸在地上,水洒得到处都是。 屋里的李山像是吃了炸药,大声怒骂着走出门来,手里还拎了根小臂粗细的木棍。李响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对,赶紧跑过去吸引他爸的注意,果然李山一看到他成绩优异的儿子放假回家,棍子也不要了,拉着人就要进屋。李响连连说好,又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正巧对上那人的眼睛。一双湿漉漉的下垂眼看着可怜极了,可现在没人买账,他便又低下头,去拎那个倒在地上的大木桶。 莽村是个小山村,李响从小在这长大,每家每户有几口人他都了如指掌,可从来没见过院里的这人。李山见他总是忍不住看窗外,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是对人好奇,他也没准备瞒着,就把这人的来历跟李响说了一遍。 像莽村这样穷乡僻壤的小山村没那么在乎法律,人口买卖都是常事,找不着老婆的就去买“猪花”,家里缺劳动力的就去买“猪仔”。“猪仔贩子”们都有自己固定的场子,通常半年来卖一次,周围的几个小山村得了好处,嘴里都严得很,附近村子买来的人跑了他们还会帮着抓,上下拧成一根绳,结成一张网,让人逃也逃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