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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章 (第3/4页)
珠连缀的倾斜水痕,再过片刻,变成汩汩水流顺着引力蜿蜒而下。远处的小山头和近处低矮的楼房溶成大团加了太多水的墨迹。 雨幕中一切都模糊不清,包括时间、当下和二十年前。只是在西北很少见这样的雨,这样的雨后边常常跟着雹子,一下,就是没了一年的收成。 他终究还是翻开桌面一角的文件夹看人事档案。也不知道是干部科的人抄录还是档案的主人自己填的,笔迹倒是规矩,写名字也一笔一划。 原来是马奔乃见良御,并非向河梁回首万里。蓝底免冠一寸照上的年轻人抿着嘴,脑门前剪得不怎么样的头发几乎压上两道浓眉,留下眼睛到嘴角自上而下大片的空白,显得鼻梁高得有些突兀,不像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王,良。 他没有念出来,可是档案上黑碳素笔的字迹映进目光就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道里同风一样呼啸地响。他闭了闭眼,合上档案夹把那声音驱赶出去,再睁眼时看到茶几上单位统一订的京海日报,日期是昨天的:“今年第七号台风将于明日在我市登陆,中心最大风力……” 这天气,渔船得回港避风。这事按理说不归政法委,但偌大一个市政府也没有其他部门有人力物力再来管这一茬,因此只能落在他头上。赵立冬这时候突然想去看看情况。 这个时间楼里不少人已经走了,没走的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台风天早点回去看看门窗实属正常。他准备拨给司机,号码按到一半想起因为天气不好他下午让对方提前下班了,想着反正自己就住市政府大楼后头,走过去比开车绕大路还快些,下班就直接走回家。 现在再把人叫过来冒雨开车实在太过分,赵立冬是指望身边这些人长期为自己出力的,对他们向来不会太苛待。于是他打开办公室门,想看看还有没有没走的,一瞧正好有个小年轻正往外间的柜里放档案盒。 窗外雨幕极重,云层厚密,看样子是因为其他人都走了他就没有开灯,一身齐整的白衬衣在窗口收拢的暗淡天光中只剩一线剪影。 赵立冬看了一眼,以为是退伍转业到综治科的那个谁,记着他是部队出来的,开卡车都没问题,于是随口说了一声让他去楼下调辆车,一会开到汇新区码头看看渔船。那边犹豫了一下,但还没等赵立冬出言催促就匆匆放完档案盒转身出去了。 下了楼赵立冬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那不是他以为的综治科科员,从后排看车内后视镜能看到半张脸,刚在相纸上见过的。 赵立冬有些后悔,自我检讨不该随便支使人。不过还没容他反思多长时间,就有更要紧的事值得后悔了:赶鸭子上架的临时司机明显驾驶技术一般,对京海市区的路况看样子还没他熟。京海的城市排水系统不好,几次开挖整修都没能彻底解决问题,有些路段容易积水。这天雨下得迅疾,他们在路上磨叽二十分钟的工夫水已经涨得挺高。眼看车轮没了一半,赵立冬见势不对,渔港也不去了,让他直接开上路牙停了车,下车一看,顺着岔道往下一百米的老居民区地势低洼,水已经半人高了。 赵立冬在街道干过,知道这类地方一楼住的腿脚不便的老人多。那边还试图顶着大风给他擎伞,赵立冬一把挡掉,让他赶紧给市委打电话申请调拨消防,自己去找街道办组织抢险。 他先安排青壮年挨家挨户把住一楼的老弱病残接到高处,小区里防灾物资有限,剩下的就得靠刚刚赶到现场的消防了。 那时候王良跟现在差不多高,但瘦得多,在淹没街道的浊流中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被消防员摘出来扔在一边清点沙袋。他镜片上都是水,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布料能擦。 气象预报多少低估了这次台风的强度,灾前应急动员不够,不过好在反应相对及时,没有造成很大的人员伤亡。财产损失那是免不了的,连市政府也不幸报废公车一辆——路边的行道树被台风刮倒,正砸在他们开出来那辆车的车顶上,直接拉走了。 因为没签书面文件,这事要是严格追查起来可以追究一串人的责任。车是不便宜,可这点小事没必要断了人的前途,再说也确实是他要用的,于是赵立冬自己这边补了材料做了个检讨。上面没太为难他,反正上了保险,算他抢险救灾将功抵过了。 台风减弱成热带风暴离开了京海,这事本该也就这么过去了,可过了有那么两三天,赵立冬早晨一上班就看见王良捏着个牛皮纸信封等在他办公室门口。挺高一副架子,杵在门口脑袋快顶到门框。不知道是不会做事还是嘴太笨,连赵书记也不会叫,带着感冒没好全的浓重鼻音喊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