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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剖心一言未敢瞒 (第2/2页)
那几级石阶外,转身退去了。 湖石台阶上几抹苔痕。里头一滚水在炉上“咕咕”作响。 瑗珂怔了片刻,回神静一静,低头拎了裙摆,小心跨得门去。 “老爷。” 瑗珂福一福。 老爷坐在茶炉前手执蒲扇,一身纱制鸭青色道袍、松绿宫绦,神色淡淡,唐巾飘带被风拂在身后。 澄信没有应。 瑗珂疑惑,抬头将老爷略瞧。 一丝风恰将炉上水汽浮上来些,拂过老爷面孔。老爷觉着那蒸汽,垂了凤眸避了水汽。睫上鸦羽被沾湿成几缕,压在玉塑般的面孔上。老爷瞬了瞬眼睛,再扇一把炉火。十指长长,手上血管历历可见。 瑗珂脸“腾”一下子便红了,乱乱低下头去。 山斋寂寂。许久只闻蝉声,水声,风过桐叶声。瑗珂几乎忘却身在何方。 “媳妇来了。” 老爷唤她时,她正对了窗外桐叶发怔,懵懵然许久才回神。 “媳妇失礼,请老爷原宥。”瑗珂低头又福一福。 “哪里,是老夫唐突了。”澄信伸臂请瑗珂落座。 瑗珂告了坐。 没人说话,山斋窗牖门扉大敞,澄信全神伺候着这一壶茶。 天池明前叶,二进二出,澄甚琉璃的碧色茶汤,松风袖底生。 这是瑗珂绝没尝过的,饮罢捧了白盅久久不能回神。澄信自己慢慢呷尽。 半晌无言,澄信将自己茶盅轻手搁回桌上,细微一声“咯喳”。瑗珂回神。澄信拢了袖子不言不语,瑗珂望一阵,恍悟似的将茶盅搁回去。 澄信再倾一盏。 儿妇饮过再盏,澄信将茶搁开。 瑗珂低头暗捏一回指尖,将身子稍欠一欠。 “请老爷直言。” 澄信抬头将儿妇望一阵,忽就起身转过茶案定在瑗珂面前,举手过眉深深作下揖来,淡青衣袖窸窣拂过,一股淡淡松柏香。 瑗珂大惊,立刻跪了,深低了头道:“老爷做甚么,媳妇当不起!” 澄信仍揖着,久久不动。他的头深低着,瑗珂瞧不清楚,她也不敢动。 许久,瑗珂终于觉着臂上一轻,老爷轻扶了她臂膀。 “起来。” 声音略带喑涩,吐得艰难。 瑗珂从命提裙起身,澄信重重沉一口气,转身立远了些。 “今日冒死逾矩,将媳妇邀约至此……信必将倾肺腑之言,略不敢有所隐瞒。” 澄信再揖下去,瑗珂深深福拜。 两人起身,澄信再沉一口气道:“个中缘由,小姐冰雪聪明,想已猜得几分了。” 瑗珂立刻心如鼓奏,徨徨然太阳上的筋都跳起来。 公爹颜色雪白,一字一句地剖白开来。 “令尊抚台大人当日镇守川蜀,吾族二叔授渝州知府,所治在令尊抚下,屡蒙关照……” “后又多年,二叔故去。然吾族深记令尊大恩不敢忘怀。后又十数载,闻得令尊过世,尊族家庙中事,弊族不敢置喙,然个中大略吾等亦有所闻,不敢苟同。” “然吾族不知如何援手,直至姜臬台私函家主谈及结亲之事。弊族擅自揣度,奉小姐于吾族,总好过背井海东,这才去了聘书,推却臬台千金强求了小姐于归。” 瑗珂听得落泪,暗自隐忍。澄信还道:“是吾族粗陋荒疏,只道族中子弟众多,哪一个也算不得差,便依年齿定了犬子昭江。” 瑗珂闻此忽抬起头来。当日究竟为何定了昭江却改了潇池,她至今不得而知。 “然而犬子另存他志,宁死不从婚配,才临头改作潇池。” 瑗珂晶莹莹一双媚眼含泪,直直定定望在公爹眼底。三年了,她应得一个解释。 澄信眼底全是愧悔哀怜。他又定了一定。 “此事说来,是鄙人德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