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太阳以赤裸的瞳孔_[7]每一句话语都坐着别的眼睛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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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每一句话语都坐着别的眼睛 (第3/5页)

佛一种切实的隐喻,在当下,李忘生确然即将从一个尽头前往另一个尽头,从南美洲到南极洲,人迹所至的大陆尖岬延伸不到的,与不毛之地的雪的出生地,从一个深处到达另一个深处。方宇轩手里捻着那株穗子,灌浆期刚开始,稻芯饱满的果实还是多汁而新脆的。他用手指用力一碾,纤维里一点白绿色的湿迹就被榨到他指上。他笑起来,侧头将听筒更近地按上耳朵,仿佛能藉此越过茫茫洲陆,遥遥捱近他吐息间。对一个人心有挂念时,即使仅仅是含着一口正要呼出他的名字的热气,也会让心里莫名地熨贴起来。“忘生,”方宇轩唤他一声,“我会等你回来,等你亲自的允准。”他说。

    就像这件衣服额外寄来的惦念一样,李忘生应当会带来一个令人心悦的决意,从他错位的仲春脱身,转投进他应季的冬天之中,他们将在这个狭窄得只能容下二人的冬日紧密相偎,以孢态进化合乎彼此的生物时序,一同走向下一个正序而应季的春天里去。如果人能在无知中笑着走向死地,那仿佛就是他此时的表情。

    之后李忘生按期回国,在贝尼特斯机场短暂逗留时,曾见到花圃里头疏密纷绥地开着一种奇异的草本植物,基叶花序形似杜鹃,但花被蕊丝又明显有着百合的特征。他一时检索不到,索性发给方宇轩看。他们彼此之间有十二个小时时差,间隔着一个日出与一个日落,其时方宇轩正匍在一丛草地上采集一株花卉的样本。山里信号不好,他小心翻起萼片,数完茎叶花序,正要拍照存档时,便见到他的消息在横幅中一闪而过。

    方宇轩放大仔细分辨片刻,便忍不住笑起来,问他:“已准备候机了吗?”

    李忘生一怔,还没来得及反问,方宇轩已紧接着回了一张图片,是一只灰扑扑的劳保手套作底,掌中小心地托着一支开得正好的碟形小花,虽然颜色略有差异,但楔形的叶子和伞状的花序却是分毫不差。

    “是不是很像?”方宇轩回道,“这是智利百合,在国内一般叫作‘六出花’,引进很早。”他的话里浸着笑意,转而问他:“换你猜一猜,我怎么知道你要回来了呢?”

    李忘生有些好笑,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卖够关子,才乖觉地承下他的示意:“还请方老师多赐教?”

    方宇轩被他一声含嗔夹谑的称呼喊得耳廓发热,不自觉地抬手揉了一下,才道:“从名字你也能想到,它本来的原产地就是智利。在南美洲的文化中,它总是代表着喜悦和期待重逢。很美好的寓意,所以往往在车站和机场,首选的观赏绿植都是六出花。”

    李忘生轻笑一声:“确实,它很美,看来也向你预示着一个很好的兆头。比如,其实我已经快要走到值机口了。”

    方宇轩轻轻吸了一口气,不出所料,但由他确认过时,仍像被滚热的鸡蛋敷过心头某处的淤青,有一句话无论如何也推到了他的舌根,他踟蹰片刻,终于还是放任那句话实现成齿关外的问句。

    他侧眼望了一旁三两集聚的同事,向外走开了一些,然后唤了他一声:“忘生,”像是打开一个盒子,是与不是并不是对半开的概率,或许对有些人来说,本身就拥有永远被允准的特权,也有人不管开多少次,总是只能开到空空如也那个,只有拿出盒子的人知道概率是怎样盛装的,但方宇轩决定揭开它:“我回来的那天,如果你没有事,可以来接我吗?”他问道。

    他低头看着那棵正偎在他手心的花,正像一把见风而起的火一样在他手中跳动。花效仿着人类的器官,长出脖颈、肚脐、rutou,但它是冷的,袅娜的,六瓣除美丽而无害的花序并不能灼伤他,唯有李忘生的沉默能令他脏腑都一同焦灼。他惴惴不安地等待可能出现的下文,直到他收回手的时候,他听见李忘生的回答:“你哪天的飞机,我提前安排一下。”

    方宇轩低头看着浓稠的米浆在间歇中翻滚、鼓泡、开裂。他的手在发汗,烟壳的塑封也像一只冰冷而腻手的游鱼,捉笼不住,总能从咫尺的指缝间一次次滑脱。他不抽烟,当然知道这包烟是为谁准备的,他还知道,在李忘生身上的某一个内袋中,一定会有一只褪皮的旧火机也正随时等待着引燃火线。他摇了摇烟壳,里头只伶仃剩下不多的三四支,他忽然就近磕出一支,衔在齿中咬住,又想腾出手来去把锅端开,但片刻之后,他仍旧踌躇未动,终究没有伸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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