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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方唐 (第2/3页)
唐俪辞平时不爱引起方周的话头,但是他今晚只是坐在这里,方周解释几个时辰也无妨,于是他问,人从呱呱坠地就被套上死亡的诅咒,为什么要这样努力活着呢。 方周捡起那槐树掉落的一片枯叶,沉思了许久。他居然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刻回答,这倒让唐俪辞吃了一惊。 永远地活下去,这怎么不是一种诅咒呢,方周最后说,死对死去的人来说无足轻重,死是活人的诅咒。 唐俪辞知道他是错的。但是人短视而浅薄,又钟爱为自己注定的悲剧正名,他想,这也是自欺欺人的一种。太想要抓住生命这样注定留不住的东西,才是人的悲剧,他这样想,却没有说。 柳眼和傅主梅在镇里的客栈谋到了事做,于是买了几坛酒回来,宣称自己是成年人,方周不能管他们喝酒了。方周好像有点欣慰,竟然真的就让他们喝了。四个人围坐在餐桌边,像模像样地碰杯,最后醉得四仰八叉。柳眼和傅主梅趴在桌子上把呼噜打得震天响,方周不知怎么起了兴致,把琴搬来弹了一曲;他虽然醉成这样,琴音却不乱,依旧是婉转动听。唐俪辞不知道醉是什么感觉,但他既不想倒头就睡,也不想抚琴一曲,所以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没醉。他坐在旁边又喝了一杯,听方周弹完了,评价说,你的琴真是天下第一。 你怎么知道,你没听过别人的琴。方周笑,他盯着唐俪辞,忘了像平时那样掩饰,盯得太久了一点。 为什么这样看我,唐俪辞问他。 方周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挫败地叹了口气,手臂落在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弦音。你长得很好看,他自暴自弃地说,以后还会有很多人这样看你,你最好小心一点。 唐俪辞问他要小心什么,方周卡了壳。 你看过阿眼和主梅在书里夹的春宫吗,他问。 唐俪辞没看过,于是在酒精的影响下,方周教了他。唐俪辞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人界的时间对他来说总是白驹过隙,可是在高潮的那几秒,浅薄的快感淹没五识,竟然把那一刻无尽地拉长了。他望着屋顶,喘息着,流着汗,才知道人世间还有这样的事,也许就是这样浅薄的快感,才能麻痹人的大脑,让人忘了从出生就奏响的丧钟。 唐俪辞后来对情事明白了很多。他知道爱和欲是分开的个体,欲是简单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爱是危险的,由爱生忧,由爱生怖。他不理解人这样简单的动物,为什么给自己套上这样危险的枷锁,就像他不理解爱,不理解方周。他和傅主梅还有柳眼也许都是被欲驱使着zuoai的,但方周不同,他总是显得惶恐,有时还抑制着自己,拒绝唐俪辞的邀请。于是唐俪辞学会了利用自己的资本,他在那两个小子身上摸索出男人喜欢什么,他渐渐做起合格的狐狸,于是方周也不再能拒绝他。方周有无法抵御的心魔,他很遗憾,但是那是方周的问题,他没有解药。 有一天他们去镇外的寺庙祭拜,看见了镇里张员外的轿辇。那轿辇从寺庙出来,跟他们同路进了城,继而直直停在怡红楼外。柳眼和傅主梅凑在一处窃窃私语着这老爷的秘闻,唐俪辞看着那大肚便便的男人迈进了纸醉金迷的门槛,问方周,他为什么还要去拜佛。 阿俪,人是虚伪而脆弱的动物,方周说。 唐俪辞抬眼看着怡红楼,没说话。 方周就笑了,你现在该安慰我说不是的,或者人和人也是不同的。 但你说的没错,唐俪辞想,又很礼貌地没把这话说出来。他感觉到方周盯着自己的侧脸,静静地看了很久。 你不会敷衍人,方周最后说。 他们过了太久终于发现龙涎催情这件事后,柳眼和傅主梅都对接吻表现出了变本加厉的热情;另一方面,方周却拒绝再跟他接吻了。唐俪辞问他为什么,他流着汗沉默着,下身兀自撞得更深更猛,于是唐俪辞就无暇再问了。 实际上这几年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长篇大论对唐俪辞讲人的劣根性,他们坐在后院的时候,更多时候聊的是诗词歌赋朝堂江湖,或是沉默不语。唐俪辞知道他以前把人性当做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审视,如今不能了。但像许多其他事一样,他选择视而不见。 有一天在两人半个时辰的沉默之后,方周突然问,阿俪,对你来说,我和阿眼主梅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唐俪辞说,我觉得在人类里你也算是怪胎了。 方周点点头,把一直拨弄着的草叶揪了下来。唐俪辞看得出他问的是别的东西,人很好懂,近几年的方周也很好懂。 但是唐俪辞没有他想要的回答。 方周病得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