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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与冥府 (第2/2页)
睡眠 伴它们深睡:哦,翌日焕然一新, 他轻松地从共同的深度中返回。”* “……犹如克罗诺斯吞噬他所生的孩子, 犹如蛇咬住它自己的尾巴。” 竖琴声在死寂中幽幽响动,如在耳边,并不遥远。歌者俄耳甫斯为所爱遁入冥府,给冥王冥后演奏的正是这样的歌曲。它的温暖有异于冥府代表死亡的一切,却也不属于永恒的天国;它的明亮像林翳间涌动的太阳斑点,徘徊在少年拨琴的指尖,鱼一样腾跃。 ……他,是他。 伊安,她想到这个早已消失的名字。 然而未等她深思,这假名早已随乐音游走。实在太疲惫了,她全身放松,闭上眼睛,浸入前所未有的安宁平静。 寂静的卧房中,医者收回手,将染血的手帕放到盆里搓洗。他用衣袖抹了抹汗,缓缓松弛下眉毛,对俄瑞斯说:“殿下,夫人的心跳恢复了,身上也没有伤痕,理应无碍。” 他喊夫人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老祭司,对方重重拧了下眉头,出声道:“殿下大可以放心了吧?别忘了,她是你的仇敌。” 哪有仇人的样子。医者腹诽,又偷偷看那位传言中才貌双全、诸神护佑的王子殿下——他正坐在床边,凝神盯着陷入昏睡的女人,入定般专注,手小心翼翼裹着她被褥外的指尖,时不时轻轻摩挲几下。 像对待爱人。 “殿下。”卡尔卡斯自然也看在眼里,语气略重地提醒:“你该知道自己在做一件怎样的蠢事。” “也该知道,这是在犯罪。” 俄瑞斯只字未言,他慢慢松开紧握住女人的手指,在卧房内绕了一圈,从墙上拿下一把里拉琴。 “我当然知道。”他对卡尔卡斯说,随即转过身,抱琴扬长而去。 晨间的雾气早在西风吹拂下散去,冬日光秃秃的树枝上新叶竞发,其间点缀绽放的,是春日的桃金娘与艳阳。沉沉繁花下,俄瑞斯轻轻抚摸琴弦,近日这双手握惯了长矛弓箭,再演奏已经变得颇为生疏。他屏息沉思,拂动半晌,终于找回往昔弹琴的手感。 但还没有弹出完整的曲调,老祭司从树后走过来,看着他一哂:“殿下,你现在已经不是王后的琴师了,怎么还学这种取悦他人的技艺?” “王者借音乐培育德性。”俄瑞斯淡淡道:“阿波罗也经常弹里拉琴。” 殿下对他一贯敬重,什么时候像这样夹枪带刺反驳?卡尔卡斯哑然,良久才道:“我看你是被你母亲折磨疯了。” “你难道忘记我以前对你说过的吗?‘英雄绝不为情爱所役’,再看看你现在!”老祭司痛心疾首:“你怎么还爱着你母亲?” “不。”他松开琴弦:“我不爱她。” “谁都看得到。”卡尔卡斯冷冷说:“你又一次爱上她了,比你小时候爱她还要无耻,还要肮脏——这是luanlun!你会给你自己和城邦带来灾祸的。” “luanlun之人必遭诅咒!”他几乎是疾言厉色说出,期待唤醒这个昏聩的灵魂。 俄瑞斯一声不吭,他垂下眼睫,静默地望着手里的竖琴,继续弹奏了一段流畅的谣曲,最后将竖琴放在脚边,站起身来。 艳丽的桃金娘像火光照耀在他的脸上。 “我早就被诅咒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