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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圣诞集市是一场充斥着多余表演的集体无意识行为艺术。 每个人都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无忧无虑、喜气洋洋,好似年代电影的群演。弗栗多在前面开路,他的手又干燥又暖和,被他牵着仿佛什么都不用担心。忉利天微微闭上眼,热红酒甜腻的香味儿透过薄薄的口罩钻进鼻腔,灯光摇曳,碎玻璃一样闪耀,“Jingle bell,Jingle bell”忽强忽弱的旋律重复自己,快乐快乐!大肆放送、买一送一的快乐!道路本就狭窄,摄入太多快乐的人群好似都已经醉了,有一对母子目中无人、大说大笑地撞过来,他不得已松开了弗栗多的手,接踵而至的人流海浪一样把他们冲去相反的方向。 “忉利天!”弗栗多回头喊了一声,言语间他们已经分开三四米远。被人群裹挟着身不由己,忉利天伸长脖子,流光落在弗栗多英俊的眉眼上,他焦急地在人群中定位自己,嘴巴一张一合,可他完全听不见,只得在鼎沸的人声中向弗栗多打手势,各自走出这条小街再碰面!成千上万的人抵着他往后游动,仿佛势不可挡的时间洪流——它属于每个人又不属于每个人,兀自流淌,没有悲喜,从不评判——卓尔不群的哲思让他在这固定的时间节点徒增唏嘘。撞散他和弗栗多的那对母子,在洪流里踊跃的游鱼一般灵活自在,他跟着他们开出的“水道”走,直到小巷尽头,接踵摩肩的人群在小广场上撒开。突然斜前方的人堆里响亮的欢呼和明亮的火焰一起蹿高,热量汹涌,扑面而来,原来有人在表演舞火。他随喜停住脚步观看。矫健的舞者扭转身体,火剑往围观的人圈挥动,人们假装惊恐地大叫,后退出一个弧。热量拂过脸颊,他瞪大眼睛,像快要目盲的人一样追着火焰明亮的轨迹。燃烧的声音哔哔啵啵,如同一只没有底盘的沙漏,漏下橘红的火团,漫天金色的飞星。 “为什么要烧掉啊?” 在火雨里他想起了3年前自己纵的那场火。下定决心去结婚那天他格式化了旧电脑,在院子里烧掉了满满三箱子手稿,青白的火焰蹿得很高,看上很冷。 “为什么要烧掉啊?”穿着单薄睡衣,匆匆赶来的帝释天直愣愣地望着火堆。 “不需要了。” 火焰腾起来,灰烬雪花一样从天而降。烧吧,夜莺般柔软的诗人在浓烟里逶迤,着火的羽毛盘旋落下;烧吧,驰骋千年的骑兵陷落在沸腾的河里;烧吧,恋人的脸庞,暗喻的嘴唇,不老的妖精…… “可是……为什么啊?”帝释天没有看他,又问了一遍。弟弟清澈的眼睛闪烁,他是这些文字的第一个读者,大概,也会是唯一一个。最后到底没忍心,帝释天帮他抢救出来的手稿勉强堆了半箱,这半箱差点变成灰的字纸和他一起到了博纳科家,又跟着他去了老城。最后被无良房东扣住要不回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现在它们和船长一起,被弗栗多找到,带回来,安稳地护在小小的家里面—— 这大概是那些命运多舛的纸张最好的结局。 “找到你了!” 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忉利天稍微颤了一下,慢慢回头。灯火阑珊,银发红眸的男人高大得像被火把猛然照出的林间猛兽,言语却温柔得宛如蔷薇:“忉利天,我找到你了。” 总有傻瓜会在烈焰中抢救灰烬。 他闭了闭眼把火焰和蜃景赶走,用力拥抱了赶来的傻瓜。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弗栗多从善如流地回抱住他,热气从他身上传过来,带着点冬青的香味。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已经像雾一样渗进他心里。忉利天抬起眼,金黄的月亮悬在弗栗多头顶,男人龙一样高大。 弗栗多在他注目下露出那种让人安心的笑容:“才走散一会就这个表情,下次换我来牵着你,我不会放手的。” 那就说定了,一辈子都别放。 他握住弗栗多的手,在心里回答。 帝释天脱掉白大褂,打开消毒柜,把自己的手套挂在师兄熊掌般大的手套边上,转去隔离间洗了洗手,套上外套出门。门口的冷风让他一缩脖子,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打车软件依旧无人接单,无神论学者在基督生日来临前狠狠咒骂了几句。这种走到哪里就等哪里柳暗花明的性格总是时不时给他添点麻烦,好在每逢佳节,善见的地铁都有通宵线,不过去大学城地铁站有点远。研究所门口孤零零停着两三辆共享单车,帝释天跑去扫码,只有一辆歪脖子车能用。他从小车接车送,自行车技术实在不咋地,帝释天斜倚在马路牙子上死乞白赖地蹭上了车座,正准备蹬脚蹬。 “释迦提桓博士。”背后一个鬼鬼祟祟浮上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