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上】 (第1/4页)
【九/上】 秋雨渐渐止了。成都是个一年四季都湿淋淋的城市,纵使已经入了冬也缺不了雨水。 “今天好像回来的早些啊。” “……今天公司里不太忙。” “你也别太勉强自己,该放就得放放。那些出差之类的杂事交给公嗣就行了,他都那么大了,还不知道帮你分担点,也太不像话了。” “公嗣还有很多公司里的事情要学,他已经很努力了,还是再多给他些时间吧,有些事现在让他处理还是有点早。最近有个叫孟菲斯的外国客户很棘手,本来什么都说好了,他又反悔,合同已经改过六次了,过两天再把合同送过去就是第七次。我其实不太想接这单生意了,但考虑到季汉以后还要开拓海外市场,不维护品牌形象也不行,只能陪他耗着。如果下一次还不成的话也就不再和他纠缠了,反正是要那边付违约金的,还可以赚一笔。” “现在就想把业务拓宽的国外吗……会不会有点太急了?” “我知道这样有点冒险,但现在曹魏在国内市场风头正劲,没必要和他们硬碰硬。而且另外两家也早就有了这样的计划,我们止步不前就相当于已经蒙受了损失。” “嗯,也是。这也是以攻代守。” 诸葛孔明没再说什么,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思绪想是又回到了难缠的客户和不景气的市场上,刘玄德见他碗里的饭菜还大半没动,轻轻叹了口气。他几度欲开口,搜肠刮肚地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笑笑,“本来就是想跟你谈点高兴的事,让你暂时把公司那些事放一放的,没说几句又绕回道公司了。”刘玄德起身给孔明盛了碗汤,“思伤脾,你整天动脑子,也难怪吃不下。多少喝点汤吧,油我都撇干净了。今晚淋了雨,喝着暖暖胃。” 孔明点点头,按压着太阳xue——他以前没有这个习惯的。刘玄德感觉自己心里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剜了一下,说不上很疼,只是有点凉。“这本来就怪我,”孔明淡淡地说,用调羹舀了一勺鱼汤吹着,“张口闭口不离公司,你大概要嫌烦了。” “怎么会。”刘玄德强挤出个笑来,“只是我现在也不在任上,再……帮不上你什么。听你说说烦心事,解解心宽总还是可以的。” 这话倒让诸葛孔明不知道如何接了。乳白色的鲫鱼汤刚从锅里盛出来,带着热度的香气直往人鼻腔里钻,一冷一热激得他鼻子发酸。 “我都挺好的。你也别多想,你现在最不能做的事就是cao心。”他只垂下眼喝汤,“这汤果然很鲜。” 如果能加点醋和白胡椒就好了。 一时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公寓里只能听见些许碗筷间相互碰撞的声音,忽而狂风大作,呜咽呼啸,一片黄叶被秋风卷起贴在玻璃上。诸葛孔明这才发现他窗前那棵高大的桑树不知何时已经叶子落了大半,可在记忆中这棵树还是盛夏时枝繁叶茂的样子,自己偶尔周末在家想坐在飘窗上看书还觉得挡光。 “不知不觉呆了这么长时间,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刘玄德咳了几声,目光明明是软的,却让诸葛孔明心中一阵刺痛。他站起身来取了挂在一边外套——仍然是一件很有品味的外套。 “孔明累了,该歇歇了。” “不对。”诸葛孔明突然浑身一凛,突兀得驴唇不对马嘴的反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刘玄德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诸葛孔明的一个解释。 鲜衣怒马的将军笑意盈盈,身上带着足够燃尽萧索山谷上一场彻骨秋雨的暖意。他的眼睛很亮,眼中灼人的爱意让他几乎有些畏惧,他太熟悉那双眼睛了,那双眼睛照亮了他过去的每一个夜晚,还要照亮未来更多的夜晚。 将军吹灭了他几案上常明的油灯。 于是发黄的地图上那本就因无数次摩挲而模糊的一点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孔明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不只是那人玄色披风的一角,还有那梦最后的温度。他醒过来,又好像没有,因为他本就不再梦中。梦与现实,回忆与预言的边界模糊不清。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