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贰 (第1/2页)
月泉淮近日又经历了一次记忆错乱。 曾经多次的记忆遗失严重影响过他的正常生活,即便随身携带纸笔记录要事,终究还是会有诸般错漏。今年忘却昔年,今日忘记昨日,空缺的记忆令他无从认知周围实体存在的确切意义为何,只他一人坠入苦闷困顿的深渊里。自少时起便习惯于诸事亲力亲为的月泉宗主究竟是认识到世间终有自己无可违逆之事,心内挫败感不断累积,性情也逐日变得狂躁暴戾。 然此番的记忆缺失似乎并未使他切实受到影响。遂百岁有余的拥月仙人今日心情尚好,甚至还哼上了小曲。 昔时他妾室虽多,却早在认了无法得子的命数后便没了心思再与那帮娇姬美妾流连。那夜与义子发生之事原也只是为压制功体凰炎躁动引发的高热,一时兴起才叫人来一试,究其过程亦算不得真正肌肤相亲。 而他却意外从中尝到了如初次云雨一般的新鲜与欢愉。 迟驻是于一次宗内宴饮间觉出不对劲的。本在不起眼的角落独自用餐,偶觉某人的目光似乎总锁在自己身上,盯得他饮食难安,浑不自在。究竟是受不了这种怪异的感觉,抬头望向端坐正席上那位,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嘴角还挂了一丝清澈笑意。迟驻一时怔愣,没能挪开眼,这些年来他头一回觉得返老还童的月泉宗主在那一刻,好像真的十六岁。 待宴罢回返居处时,月泉淮身边只带了迟驻一人随行。 「昔日都是岑伤在皇城中跟着月泉淮料理诸般事宜,我于此间走动不多,该是叫岑伤随侍更为方便,为何偏偏……」 迟驻如是想着,沉默地撑着纸伞跟在月泉淮身侧为他遮挡着簌簌夜雪。 「适才见你席间用了不少点心,以前倒没发现,你爱吃甜的东西?」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迟驻有些无所适从,他捏紧了伞柄,乖顺答道:「……少时在家中母亲常做来吃……」 「那你这会儿可是想家了?」 ……他明知我家仇,此番提及是又要耍什么花样来掀我伤疤? 右手忽而被握起,断骨钻心的痛令迟驻登时眼前发昏心脏狂跳,他本能地迅速撤回右手,满眼防备地看向那位始作俑者,方才撑的伞也滑落在雪地里。 而对方却一副懵然模样,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这手是怎么了?我看看。」 迟驻一时摸不清月泉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后退几步离他远些,那人却已先一步扯下了他遮掩伤处的手套。那只骨节尽碎未能及时医治而变得形容狰狞的右手随即暴露在二人眼前。迟驻偏过头大口喘着气,他不想看,也不敢看,这残肢是他日夜惊惧恐慌的梦魇,而他身前正是制造这场梦魇的人。 「这……是谁做的?」 迟驻闻言,想着近日月泉淮的反常行径,倏忽间明白了个大概,一时竟直想笑——他真忘了。也是,捏碎一介叛逃之人的右手于他月泉宗主而言能算得何种要紧事,难道还会在他当年的随身手帐中记上一笔吗?自己在暗牢中被关了那许久,日日夜夜苦痛挣扎,人一夕之间便可将这些尽数抹去不作数了。思及此,他目中光芒更为黯淡。 迟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答道:「当初在斗场不慎为人暗害所致,义父无需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