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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从未伺候过别人的天潢贵胄,已经汗湿了衣衫。秋日的傍晚,天黑得早,城中华灯初上,烛火荧荧。徐谦不知去了哪处,此时才踏月而归,回到小院随意吃了晚膳,给闻静思把了一次脉,看着萧韫曦如初哺喂汤药,这一回,他只蹙了蹙眉,一句话也没有说。因徐谦的到来,吴三吴四让出厢房,将柴房收拾一番将就着宿下。雁迟和明珠共用一间,萧韫曦理所当然的宿在闻静思房内。夜过三更,徐谦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索性起身,穿上外袍走出门外。院子里枣树下有一方石桌,石凳上坐着身披黑斗篷的萧韫曦,靠在桌边抱臂沉思。徐谦踟蹰再三,迈步走上前。萧韫曦抬眼见来者是他,并无表示,依旧微微低着头,不言不语。徐谦在他身侧的石凳上坐下,轻声道:“王爷也睡不着?”萧韫曦不答反问:“静思什么时候能醒?”徐谦道:“现在他体内热毒渐退,这一剂药下去,清醒也就三五个时辰内的事,真要痊愈,还要调养个把月。”他看了萧韫曦一眼,难得善心大发地劝说:“王爷私自出封地,若被有心人知道了,恐怕会惹祸上身。不如趁早回去?”萧韫曦听着这话好似事不关己,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沉声道:“现在还不能走,我不放心。”徐谦见他坚持,也不再劝说。两人沉默了片刻,徐谦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道:“早上我言辞多有不当,还请王爷海涵。”萧韫曦不料他这样一个任意妄为之人也会低头道歉,诧异地瞟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我既然做了这事,便不觉是错,又何惧人言?你言辞不当,与我何碍?”徐谦被他驳地哑口无言,微微垂下双眼,陷入沉思之中。半夜的弦月散着朦胧又温柔的清光,将这个小小的院落照得十分幽静。徐谦盯着闻静思房内昏黄的灯火,缓缓地道:“你们若早生二十年,或许父亲就不会遭此大劫。父亲沉冤得雪,我心中十分感谢王爷。母亲临终有言,若有人能为父亲平反,我此生便为奴为仆来报答他。”说到此处,他闭了闭眼。母亲含辛茹苦的抚育他成长,殷殷期盼他成材,最后被辛劳与对亡夫的思念衰败了身体,记忆中慈祥又严厉的母亲仿似又出现在他眼前。“我一朝从富家公子沦落到与母亲躲藏在寺庙中相依为命,只因父亲不肯妥协。我年幼时不懂是非,既痛恨父亲的顽固不化,又埋怨苍天的不公。直到师父逼我熟读,我才明白何谓流芳百世,何谓遗臭万年。”他顿了顿,忽而自嘲道:“我一直觉得王爷与闻公子是朝中不可多得的一股清流。早上骤然得知王爷竟是个断袖,好像从云中堕入泥田,十分失望。直至我出门去医馆,被门外守着的百姓拦了下来,才得知你们二人,对禹州的受灾百姓,是何等恩重如山。可笑我自以为识得人心黑白世间冷暖,一叶落能知秋,却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一念障目,惭愧得很。”萧韫曦听他娓娓道来内心的挣扎与愧疚,心中感概万分,叹了口气道:“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责。一样的救助禹州,我不过是巩固皇权,静思才是仁爱百姓,匡扶社稷。我也不需你为奴为仆来报答,只要静思无病无痛,我便任你海阔天空去。”他抬头看着明月算了算时辰,站起身来道:“夜深露重,你也早些休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