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4页)
01 嗞哇——嗞哇—— 夏日的蝉总是聒噪又恼人,高挂在每一颗临近玻璃窗的树杈上,不知疲倦的发出高亢而尖锐的蝉鸣。 捏着解剖刀的德拉科从实验台上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被割碎的光影在高大的泡桐树枝桠之间晃动,晃出一片不真切的斑驳光影,也晃得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浅灰色的瞳孔在强光的刺激下微微收缩。 那些经过树叶过滤的阳光依旧刺眼夺目,斜斜照过来,照得本就明亮白净的实验室亮得晃人眼,也照得他浅浅的发色与微颤的睫羽渡上一层流转潋滟的,月白色一样的光芒。 吐息间喷出的热气蒸腾在口罩和护目镜里,蒙上一层薄薄的热雾,凝结成额角和鼻尖热燥的细汗。他有些不耐烦的将解剖刀扔到回收台上,摘下沾了满手血污的乳胶手套,对着满室闹哄哄的学生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下课。” 学生们明显早就等待了许久,听到他的话,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实验,边说笑着,边收拾着实验台上的器皿用具,血污被清洗掉,消毒剂的味道弥漫开来,醺得不少人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但很快的,学生们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留下一室白得过分的实验室,从门口鱼贯而出,身上的实验袍随少男少女们的行走而微微摆动,掀起一片洁白的衣角。 德拉科是最后一个出去的,身为老师,他不得不在教室例行最后的检查,以防止那些粗心的学生出现把试剂和实验器具落在台上或放错地方的纰漏。 检查完成之后,他才将护目镜和口罩摘下来,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薄汗,用手扇了扇风,有些不耐的蹙起了眉头——他讨厌夏天。 白得刺目的阳光,聒噪恼人的蚊虫叫声,让人难以忍受的高温和因此带来的、手心额角渗出的薄汗,即使他在夏日每日都要沐浴早晚两次,也难以在盛夏总是保持一天的清爽。这对有轻微洁癖的德拉科来说比整日与浸泡在福尔马林的人体组织打交道相比更加让人难以忍受,虽然每次布雷斯听到他这样说都会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对于大部分嗅觉正常的人来说,很明显还是福尔马林的味道更加诡异难闻且让人难以忍受。 但最重要的是,过于热情炙热的灿烂夏日总是会带给人心浮气躁的感觉,让德拉科忍不住心生烦躁,难以静心,这种情绪不受理智控制的感觉,对一个已经近三十岁的大学教授而言,实在是难免让他觉得不舒服。 就好像,这样的夏日里,他的心口埋藏着一粒未知的种子,它静静蛰伏在心灵的深处,等待一个时机,一个难以预料的、合适的时机,然后生根发芽,生出未知的花。 德拉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他甚至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这粒种子,还是不期待它。这只是他平静生活里偶尔掠过思绪的荒诞瞎想,就像是童年时代他坐在阅读室里阅读那些古老而惊险刺激的冒险故事,他会在那时幻想自己穿上骑士的盔甲,手拿长剑,去荒芜的沼泽和黑暗的密林中与女巫和恶龙搏斗,救出受难的公主,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享受着荣耀和鲜花掌上,然而这样的幻想往往总是无疾而终,它只是一个天真的孩子美好的幻想而已,而它也通常结束的非常突然——往往是佣人催促他背上书包去上永远无休止的补习课或是私人家教的礼仪课时。 "德拉科,你是一个马尔福,天生就应该与卓越为伴。" 偶尔幼年时的自己也会一时从幻想中难以自拔,尝试向自己的父母提议他想要休息一天或是拥有一个不受精心计划的外出游玩时,母亲总是会在犹豫之后沉默着看向父亲,而父亲……他的父亲,那个优秀而精明的马尔福,总是会摸着德拉科柔软的金发,用平和温厚的语调这样说道。 哪怕这样的温柔耐心之下,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于是从很早之前开始,德拉科就学会了压制自己的那些放飞的幻想,对于一个从小过惯了这样生活的富家子弟来说,这并不算难。他的人生本就是被精心设计过的版图,身为一个马尔福,不能做的事情永远比能做的事情多,而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努力成为一个更合格的马尔福。 这样的生活总是能一眼就看到头的,童年时代的德拉科就已经一眼看透了自己接下来二十几年的人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排斥抑或是接受,也谈不上喜欢或是厌恶。 或者说,他本就没有第二种选择,所以他也不得不按部就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