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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他乖巧地点点头。 那是第一天,我好不容易想起问问他名字,否则,和一个不爱说话的傻子一同行路,委实沉默地艰难。 那时候我真当他是傻子。 后来我有很多次想起那个夏天,比如觉得他挺有意思的时候,后来喜欢上他的时候,与他成亲的时候,和离开他的时候。 我是个爱较真的人,离开他后,我再也没有让自己去仔细想一想初遇他的这天。 有时候无可避免地眼前浮现他黑漆漆的眼睛,正走着路我都会停下,找个墙把脑袋狠狠地往上撞一会儿。 最后,大概是身体记住了,薛溪莛这三个字等同于身体的痛苦,便再也没有主动想起过他。 我把一辈子的恨都拿出来用掉了。 恨得太认真。 以至于如今再回想起他的模样,全身各处都疼痛难忍,我已分辨不出究竟是自己把自己训练出了幻觉,还是真的痛。 我记不得那双眼睛了。 我想再想起来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想就会痛。 我从虎水汜上了马,驾马向北走了五天,眼前每一棵树似乎都有些熟悉,却又似乎都有不同。 十八年。 在我蓬头垢面,失魂落魄地再一次走到赤塘关前,眼前的关隘从遥远的雁门带来一丝雪的气息,我终于想起了他的模样。 十八年前,他就站在这里,用粗布裹好了马蹄子,直起身来看着我,用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风越来越大,我低头看着自己牵着缰绳的手,粗糙的老茧长满了手掌,我恍然发现,我已同这一路的攀天古木一样老去了。 大风吹散了我鬓边的发,几缕银丝落在手心。 那些遗落在十八年前的所有爱慕,与我一样,只是单纯地被自己打败了。 第6章 断笺苍 有时候我会天真地想,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呢,凭着他那习惯性谨慎小心的性格。 或许他早就知道了,他只是不说,怕我多心,怕消息走漏,等到我捱到打赢了这场清反贼的突袭,与他坦白时,他会得意地笑笑和我说,全都在他意料之中。 而后我便可以彻底松了这口气,再不用考虑这些麻烦事,和他与往日一样说说笑笑,轻松过活。 十二年了。 十二年,我自认毫无纰漏,却也每时每刻都期望我与他相处时早已出过纰漏。 我盼望他早已心知肚明。 我盼望他早已知晓我所有的无法启齿。 因我日夜难眠早已不止是这十二年,遇到他,再往前,还有十年。 那样浑噩的十年,我从恐惧,孤独,最终长成了一个完美的傻子。 那年装病,躺在病榻上装作昏迷,渠帅派来的大夫按时辰会给我偷偷递过来一颗药,吃了以后便会头痛发烧,时间长一点,全身都会疼痛。 那时我九岁,一个孩子,如何懂得装得完美,总是骗不过那么多双眼的,遂有了这药。 而这药也只能是稍弱的药力,否则我身体承受不起,性命堪忧。 大夫每次解了热毒便会给我偷偷留下药,不过一个时辰,我就会服下,任阿爹再如何猜测,也不会想到问题出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