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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5 (第1/3页)
孟虹本来也觉得,有些事,是肯定不可能再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了。可是,它们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在各个不同的环境中,以各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反复重现。 那个傍晚开始的时候,就和近一年中的每一个傍晚完全一样。虹抱着自己的腿坐在芒河的边缘,看着河水发呆。在她眼睛前面的河滩上,铺满着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铁青色的岩石碎块,而苍黄的河水从山群的缝隙中盘绕出来,撞击在碎石坡岸的边缘上,光滑的水流表面破裂成一片浪花水雾。芒河在山体的压迫下左右冲突,在偏转出几个大的弧线之后,最终湍急地向下游流淌而去。在虹脚底下的回水区中,留下了成串时隐时现的漩涡。 她看到江对面的山岭像一道古城的高墙一样,遮挡掉了三分之二的天空。墨绿色的松林松散地生长在山脚的地方,而在稍高些的山腰以上,放眼望去,就完全是大片深颜色的石壁了,它们裸露褶皱的样子,就像是她自己赤裸的胸脯上,黝黑粗裂的皮肤一样。 在那之后另有一条在更高的薄云中,像白色绸带一样蜿蜒着的山峰的轮廓。 那就是整个北部高原从南到北,次第上抬了好几个层级之后,终于到达的积雪的顶端了。 虹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同样巨大的岩石山岭的山脚。在她的身后,广阔的坡面倾斜着伸展朝上,寂静,遥远,在几千公尺高的锯齿形的山脊下面,那些顺坡生长着的山地丛林,还有更高更远处的高寒草场,全都在人们的视线范围以内,但是如果赶上骡子和马,要走到它们的边缘恐怕需要花上一天一夜的时间。 和这个广阔荒芜的场景形成对比的,是坡岸与河边交界地带的一小片杂乱,密集的人工建筑。在坡岸的低处,用木柱支撑着搭起了许多层层叠叠的长方形的盐田。这些简陋的制盐设施由木制的结构支撑着,悬空在陡坡的外侧。它们是用木板打底,再铺上红土,然后倒进薄薄的盐水。在太阳照射和渗透的双重作用下,水面会渐渐下降,最终隐没到了盐和土层以下。结晶的盐粉在土层上积累起来。 人们这时可以用木刮板把它们拢成堆,装进麻编的口袋里。在远离海岸线的内陆山区,盐一直是十分难得的物品。 在这个芒河转弯的地方,大山山根的漫坡处,有一口盐井。它是一个在风化的岩壁上裂开的缝隙,很浅,在地表以下十多步的地方,清澈寒冷的水从山岩深处渗透出来,积聚成一个小水坑。而这些水是咸的,咸得发苦。这是地下水渗透过深埋的盐层,自然产生的盐卤水。 虹现在就坐在这个天然生成的盐井的口子上。除了手和脚以外,她的颈和腰也环绕着铁链,这些金属环圈用复杂的方式互相连接在一起。在这之前和以后的许多年中,她都一直拖带着这副刑具,即使到了最后,到她临死的时候也没有改变,实际上的情况是,谁都没有办法能够改变。虹也没有穿着衣服,从上到下,她的身体什幺遮掩也没有。她已经注定了要这样一丝不挂地生活下去,同样只能是至死为止了。 这两件事,倒是几乎真的可以肯定不会再有什幺改变了。虽然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尤其显得荒唐。虹平淡地想。反正她自己已经那幺荒唐地活到现在了。 就让这些事都照样继续下去好了。 虹松开环抱的手,把酸痛的腿脚顺着坡地慢慢地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