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往事1-18-凤兰版_【平海往事】十七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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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海往事】十七 (第1/5页)

    十七

    早起竟然是个阴天。灰蒙蒙的,像是墨汁挥发到了空气中。梧桐却一如夏日

    般繁茂,花花草草清新怡人,连鸟叫虫鸣都婉转似往昔。我轻掩上门,小心翼翼

    地踏入这个初秋清晨。父母卧室黑灯瞎火。我竖起耳朵,没有任何动静。这多少

    让人松了口气。然而,等蹑手蹑脚地溜向厨房门口,瞥见那拉得严严实实的卧室

    窗帘时,一种莫名的不安猛然从心头窜起。一时间,连徜徉于方寸天地的淡蓝色

    丹顶鹤都变得陌生起来。这套窗帘父母用了好久,几乎贯穿我整个幼年时期。我

    却从没发现丹顶鹤的嘴竟然那么长,弯曲得像把剪刀。愣了好一会儿,我才扭头

    掀开了竹门帘。厨房门大开着,熹微晨光中屎黄色的搪瓷缸赫然蹲在红漆木桌上。

    还有陆永平用过的水杯,墙角的方凳以及躺在地上的半只油煎,一切都那么心安

    理得。搞不懂为什么,我突然就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原本我想给自己搞点吃的——事实上大半夜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当看到油

    煎时,我才意识到哪怕老天爷降下山珍海味我也一点都吃不下去。刷完碗筷,我

    倚着灶台发了会儿呆。我想如果自己精通厨艺的话,理应为母亲做顿早饭。当然,

    搜肠刮肚一番后,我便自惭形秽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之后上个厕所,又跑到洗澡

    间抹了把脸。再次站到院子里时,天似乎更阴沉了。烂嘉陵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

    我捋了几片凤仙花叶,自顾自地轻咳了两声,却依旧捕捉不到母亲的动静。呕吐

    物还在,有点触目惊心。这张干结的地图金灿灿的,像块精心烤制的锅巴。我三

    下五除二把它收拾干净,然后轰隆隆地开了大门。推上车刚要走,我终究没忍住,

    冲着丹顶鹤叫了声妈。没人答应。又叫了几声,依旧石沉大海。眼泪顷刻汹涌而

    出。扔下自行车,在大门口站了半晌,我缓缓朝客厅走去。然而,客厅门反锁着。

    我顿觉头皮发麻,整个人像是被抛到了岩浆里。求生本能般地,我大声嘶吼,疯

    狂地舞动手臂。朱红木门在颤抖中发出咚咚巨响。终于,窗口亮了灯。没人说话,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汗水击穿地面的呻吟。

    骑车出门时,我蹬得飞快,湿沉的空气在耳边哗哗作响。村后隐隐传来老头

    老太太的吆喝声,他们不光是给自己个儿鼓劲,还要把睡梦中的懒逼们一举惊醒。

    据说他们要跑到水电站再返回,可谓一路猿声啼不住,曲艺杂谈不绝耳。可怕的

    是,这些运动健将兼艺术家几乎伴我度过了整个青春期。在大街口老赵家媳妇叫

    住了我,要求我载她一程。她穿了套旧运动衣,把自己裹得浑圆。我黑着脸不想

    说话,她却一屁股坐到了我后座上。没走几步,蒋婶敲敲我脊梁:「你个小屁孩

    劲儿挺大。」我懒得说话,一个劲猛冲。她问:「要迟到了?」我摇摇头。到村

    西桥头她下了车,小声问我:「刚刚你家咋了,杀猪一样。」我心里咯噔一下,

    哪还说得出半个字。她说:「别狗脾气跟你爸一样,惹你妈生气。」我蹬上车就

    走。蒋婶还在喊:「你也不带伞,预报有雨啊。」

    果然,没下早自习便大雨滂沱。沉闷的读书声和爽快的雨声催人入眠。我支

    着眼皮硬是捱了下来。吃早饭时我们挤在走廊里,飞溅的雨丝不时掠入碗中,呆

    逼们为此兴奋得面红耳赤。我不时挤出两声干笑,却在比大雨还要轰鸣的嘈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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