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因果 (第1/3页)
李忘生仔细交代一番后,派祁进去处理后续,梦貘什么都没有再问。她擦了擦脸,跟着剑魔和李忘生回去洞府,说了巫貘提到的心魔的事情。 李忘生沉默许久,也说了自己在幻境中的经历。“那个幻境和之前的梦境并无不同,是我疏忽大意,以为还是大梦一场,只需破除魔障,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他迟疑了片刻,“直到醒来,我才意识到毒已经解过,不应该再有那样的梦才是。” “你还是舍不得下手。”剑魔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担忧、后怕或者是庆幸,毕竟当时李忘生的剑若是再进一寸,可能就不单单是心魔的问题了。他盯着自己手上的剑茧,脸上浮现出嘲讽之色,“不过,我没有料到他竟会站着挨打。” “或许是难以释怀吧。身处幻境会被迷惑心智,我们都不能例外。”李忘生想了想,面色有些惆怅,“一切因果皆从那时而起,师兄至情至性,自然更加受到影响。” “你不用帮他说话。”剑魔冷冷一笑,“一把年纪还又臭又硬,反倒变成他的优点了?我一个剑体化形,都比他懂过刚易折。”他突然想到什么,微微皱眉,“说起这个,谢云流性情转变的分界点,好像就是在那一夜前后。他自己不曾察觉,但如今以我看来,他的转变确实有些突兀。” “难道蛊毒从那时起便发作了吗?”李忘生会意,不由也皱起眉,“当时大家身心俱疲,师兄又流落在外,都没有想到这层原因,也无从考究。倘若真是如此……那实在是造化弄人。” “师弟,你还是先正视一下你的心魔。”剑魔用手指敲着桌面,没来好气,“谢云流在东瀛的时候已经突破,蛊毒的事情不差这两天。而且我们已经知道醉蛛要逃往南诏,还怕找不到他吗?反倒是你内景经即将大成,距离化神就一步之遥,必须得提早准备。” 李忘生无奈笑道:“破除心魔需要机缘,并非努力修炼就能化解。”眼看剑魔挑起眉毛,他连忙又道,“师兄不必太过担忧,我心中有数,待得捉了醉蛛问明情况,再回去好好修炼也不迟,不然我实在放心不下。” 剑魔冷哼一声,却没有再回嘴,转向梦貘,“梦貘,我要寻机会进入幻境和谢云流一见。你能不能行?” 突然被点名的梦貘吓了一跳,然后连连点头:“能行,能行。什么时候都行。” 祁进处理妥当后从洞xue出来,已近黄昏。姬别情正坐在一块被他们打架削平了的石头上,手里玩弄着一只翅膀秃了毛的乌鸦。那乌鸦不敢吭声,在铁指套的拨弄下瑟瑟发抖。 “就算入了纯阳,你手上一样得沾血。”姬别情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哪怕一丝疲惫和埋怨,“纯阳也是为天子效命,有何不同?” 祁进抬头看向姬别情,逐渐昏暗的光线里,脸上是不曾动摇的坚定。“凡人阳寿数十年,为了活命没得选,但倘若百年,千年,甚至万年呢?”见姬别情沉默不语,他继续道,“姬大哥,若干年后你也将化神,登仙,我们努力修炼,不就是为了日后不受制于人、甚至不受制于天吗?” “修仙道阻且长,有些路一旦选择就无法改变,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机缘巧合。”姬别情冷笑一声,“进哥儿,没想到在纯阳这些时日,你的口才也进步神速。”他把噤若寒蝉的乌鸦往袖筒的乾坤袋里一塞,看向远处萧索荒芜的山峦,山那端带着血色的灰色云层正在将一切吞噬覆盖。他想起凌雪阁的墓林,那里的魂灵生于黑暗,死于黑暗,却也在西风烈烈之时隐隐呼号,好像不屈又坚韧的高歌。曾经他也想过某一日有幸长眠其中,不过现在,他不想了。 “进哥儿,记住你的话。”姬别情看向渐渐笼罩在夜色里的祁进,“下次见面,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努力修炼的。” 他说罢,如一道影子般悄然消失在黑暗中。祁进松了口气,也渐渐松开了攥紧的手。他的手心有一团淡淡的光,在暗夜里如同闪烁的萤火——巫貘的神魂虽然消失,但灵体还在,因为貘兽作为天地孕育的一部分,无法完全绞灭。 之前祁进或许会坚持善恶不两立,卫道绝后患,但吕祖和李忘生却教导他无需太过执着,阴阳共存,黑白混沌,乃是天道。一味地划分善恶,反而更容易铸成大错,因为所谓的“规则”终究还是由人来制定——这也是他不愿意回去凌雪阁的原因。 祁进望着眼前这团光,又想起当年被师父点化之后,自己才意识到姬别情、凌雪阁、谷家和纯阳宫,都是他执着于反复证道,反复救赎中的一部分。或受困其中,或修成大道,皆在自身——如今放到姬别情身上,也是同样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