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代价 (第2/2页)

这个场景的他并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笑着目送。

    看着小娘子从脚开始慢慢变得虚无，城隍爷更加困了。因怜香惜玉发动的这个术，优点是能让凡人回到凡间不那么痛苦，缺点就是起作用太慢了。

    「显佑公……我知你还是怜悯凡人……」狂风中林佳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双手，忽然朝他笑了。那笑似落入凡间一花一叶的春木，不够真实，以至于令人觉得是白日梦中的瞬息，连秦景容都看得愣住。

    「谢谢你，还有你方才问我的问题……我没法回答是因为……」脖子一下已经毫无知觉，急促的呼吸让林佳留下最后一句话后消失不见。

    「屏风上的红衣公子并不是你」

    秦景容脸上的假笑此刻荡然无存，他想前去问『不是我还能是谁？』，但终究是忍住了。时间在沉默中仿佛凝固，不知过了多久。

    月下，他小酌着手边的白玉壶中酒，望着阑槛外漫天飞舞的孔明灯。朦胧之间，他用余光瞥见有个红衣公子在榻的另一头坐下，轻轻抿了一口酒说「你问我不去祭典的理由……嗯……大约是因为这天灯飞得足够高，无论身处何处都能看见。凡人强烈的祈愿，我自然能够听见」

    温柔的嗓音如同舒缓的安眠曲。

    蕴含着期望，思绪犹如泉涌。秦景容撇过头看那公子，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他伸手，却终究看不清面孔，终究抓住虚无。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身侧，自嘲般低头笑出了声，杯中的酒因为微微地颤抖而洒落在地。

    「星移斗转，沧海桑田，烟火人间依旧。你能听见吗？」似是低吟，亦是叹息。

    清晨。

    树影斑驳的街道一角，报童如风一般飞奔而过。跑过新乐路东正教堂，跑过车水马龙的霞飞路，绕过高耸的院墙，高声喊着「大新闻，大新闻，快来买申报啊！」

    几乎人手一份申报，人们边看边互相议论。

    「这陈家少爷和林家的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

    「这鬼月实在邪门，前几日还有个小娘子也是晚上没的」

    「依我看是殉情吧，据说这少爷被发现的时候遍体鳞伤……」

    「行了行了，别说了。对死者不敬」

    四五成群的人听闻也有道理，无奈摇了摇头，就作鸟兽状散去了。

    高墙之内，林家如兵荒马乱过境。

    「夫人！夫人！快点叫大夫过来，夫人晕倒了」

    当看见棺中的林佳时，林夫人两眼一翻直接昏迷。女佣们一边哭泣一边搀扶林夫人，喊叫声此起彼伏。

    露娜本来茫然站在原地，不知怎的就被被混乱的人群撞来撞去，最后被推到棺边。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看了过去，只见白底墨绿旗袍的长发少女面色红润，纤纤玉手交叉放在胸口，一动不动地躺在棺中。

    「就像是睡着了」她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当看见林佳嘴角淡淡的微笑时「是在做美梦呢」说完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虽然来林家不过几月，但大小姐的平易近人，让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贵族的温暖。甚至她这才知道世界上还有冰淇淋这样的食物，甜美又如沐春风，就如大小姐一样。

    扶着棺木，眼泪止不住往下掉。露娜怕眼泪掉在小姐身上立刻回头，却从泪眼朦胧中看见一个影子正向她走来。阴冷漆黑围绕着影子，让她在艳阳天中浑身止不住打颤。

    待擦干净眼泪才发现是小少爷。

    林薰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径直走过，确切来说他眼里只有那个棺木。他站在棺前直盯盯看着林佳，张了张嘴，似乎在低声说了句什么。露娜没有听清，但接下来的一幕将永远刻印在她的记忆之中。

    天朗气清，小少爷美得分不清性别。他一边笑得妖冶，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小姐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指尖在耳后停留片刻，慢慢往下游走，游至下颌，脖颈，锁骨……

    随后，带着可以称之为欲望的直白目光，在小姐的唇上落下一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过荒唐。快到世间只有她看到了，荒唐到她并不觉得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