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吴庄》_走出吴庄(二十九) 路途漫长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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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吴庄(二十九) 路途漫长 (第6/7页)

中,夹杂了一丝儿腥甜,特别具有传导的功能。渠埂上的枯枝也仿佛受了仲春的感应,根部在泛绿,力图返青。文景见爹那拿拿捏捏,诚惶诚恐的样子,有些好笑。就告诉爹她已向隔壁的慧生作过咨询,所谓地膜覆盖,也不过是把地整成洗衣搓板的形式。突起处挖埯下种,覆盖地膜;凹处浇水罢了。盖膜是为了保温防止水分蒸发。其它作做法与从前并没有太大差别。听罢女儿的话,陆富堂的心情不再紧张,动作也就不复生硬了。

    父女俩再顾不得言语,仿佛竞赛似地干了一个时辰,十多个粪堆已撒开三堆了。听着老爹气喘吁吁,文景便有意慢了下来。天色亮多了。太阳公公正将铅灰的天幕捅开个窟窿,万道金光相拥而出,射向万籁俱寂的大地。使地平线以内的景物都笼罩在阳光的点缀中。有的镀了层火亮的红色,有的却沉浸在阴影中。直到这时,村路上才蠕动着三三两两的黑影。

    “村里选村长哩。三货让我选他二哥。吴长红却到咱家发动过你娘,叫选他。”陆富堂突然对女儿说。“这公家也是,从来都是指定一个人。如今变成两个,叫人作难哩。”

    文景已听娘说过长红拉选票的事儿。事情正发生在他大哥接她们母女回家的那一天。他还用纸包了一叠钱,说是让文景给娃们买些营养品。初接到这纸包,文景的心还有些悸动。当她用颤抖的手打开纸包,看到纸内写的一行字时,心里就冰凉冰凉的了。吴长红写道:“我这人注定是属于社会,属于公众,很惭愧不能不顾忌形象。望好自为之!”仔细琢磨他这措辞,不禁使人气愤。那意思好象是文景接受他大哥的救助,倒是不顾脸面了!文景便懒得数那十元的票子是几张,就让她娘快送过去。文景娘搓搓手,显出难为情的样子,道:“不愿意花他的钱也得等选举过后再还回去,他怯生生地求到咱门上,现在送去还让人家怀疑咱绝情绝分不选他呢!”这样吴长红送钱便有了行贿的性质,陆文景的气愤中又添了厌恶,更不想听这个名字了。

    “你想选谁便选谁!”文景不耐烦道。她一生气倒浑身抖擞,来了干劲儿。猛铲一锹,扬撒开来。把铁锹挥舞得象舞台上耍船桨似地。

    “论资格吧,倒是长红当干部年头长,为村里打井出了大力;论发家治富的点子吧,吴天才家又养蜂儿、又开砖窑……”

    “哎哟哟,好嫂子呢。让我找得好苦!”一个飘忽忽的甜腻腻的声音打断了陆富堂的唠叨。随着那声音的落定,一个带着波光的黑色俏影儿已越过一条条田埂来到文景面前。文景一抬头发现是春玲,无意识地把一脚踩在锹上,停止了劳作。

    “啊呀呀,好嫂子!你说我这命啊,真是黄连苦,苦黄连!赵春树生前,我为他求医看病跑了多少腿,花了多少钱?”春玲垂眉低首、哭丧着脸说,“这去世了,娘又闹着非得让人给他配个冥妻。——如今配冥妻都得千五到两千呢?再说哪儿有那幺现成的?哪儿有与他年令相当的、情投意合的?还是我大肚皮,不懂得吃醋,突然就想到了慧慧。跑到慧慧家一问,他爹和他弟说并未找到尸首。又说是你曾给慧慧筑过个衣冠坟。我想不管那坟里埋的是什幺,连土带渣挖些去,也算有情人成了眷属。瞒过家中二位老人就行了。咱年轻人谁讲这迷信?可是,我们都不知道慧慧那衣冠坟在哪儿呢……”

    “哪天安葬,我也该抱了纳儿行个礼去。”文景想到春树和慧慧苦苦相恋多年,如今却落得这等结局,撑不住鼻子一酸,脸颊上滚了两行清泪。

    “别,别。嫂子你别难过。”春玲反倒替文景擦泪,打劝文景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还是活着的人要紧。为了眼不见心素净,那天拉回来就没进家门。——主要是怕老太太受不了呢。直接就送到了南坡。坑已经挖好了,只差慧慧坟中的一包土了。就这样简单些,也算响应政府移风易俗的号召了!”春玲把低垂的眼帘掀起来,愧疚地瞥了文景一眼,长长地叹一口气。“嫂子,你千万别怪我,我知道我对不起海纳,可是,没办法呀。你真不知道我在长春过得那地狱般的日子!春树也病,海纳也病!一个女人摊了两个病人!这灾病真是无底洞啊。钱象淌水似地往外流。没得法儿我就挪用了校办工厂些钱,被人家发现后追查、盘问、处分!没完没了地折磨我!”春玲痛苦地停顿一下,摇摇头不堪回首似地咽了口唾沫。“咳,这病男人还不理解,不和老婆站在一个立场,说我贪财……”说到此,春玲眼里也泪汪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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