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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吴庄(十五)阴差阳错 (第1/10页)
十五 一年半以后,陆文景就在省城西站立稳了脚跟。她好比一株香椿树苗,原先生长在有毒的地层里,枝叶萎枯。一旦被移植到肥沃的土壤里,就枝繁叶茂、绿荫如盖了。 赵春怀所谓在省城上班,其实是为了名声更好听。准确地说,他所在的省城西站位于郊区。这里离市中心很远,离西山矿区却很近。便于往全国各地发运煤。据说在西山之西,大约二、三百里的地方还有个神秘的军工建设基地。所以这小站虽然客流量不大,货运量却不小。还常常运送些号有“保密”字样的集装箱。赵春怀的工作就是穿上蓝色的铁路制服,站在站台上面朝着进站出站的火车摇晃手里的红旗和绿旗。 陆文景之所以喜欢这个地方,并不是因为它繁华、热闹。而是因为这地方不割资本主义尾巴、不搞“一打三反”。一年四季,户外的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纵横闪亮的路轨上、轰隆隆进站、出站的火车上。虽然大喇叭也播“两报一刊”社论、也喊流行的口号,但呐喊仅仅流于形式,深入人心的依然是车轮的安全滚动。 铁路职工们的住宿条件远没有农村百姓宽敞。都是洋灰瓦盖顶的低矮的平房,一间十平方米的单身宿舍。为了充分利用空间,带家属的职工就把铺板靠了后墙,床前再摆个一人高的旧文件柜。这就把屋子一分为二了。后面是卧室,前面的空间就兼作客厅和饭厅了。 灶房却在屋外窗台前。砖垒的灶台、铁皮卷的烟筒、石棉瓦搭建的小棚。遇到刮南风时,烟往小棚内倒流。生火的女人们烟熏火燎地淌眼泪,呛得直咳嗽。看文景柴一把炭一把珠泪滚滚的,赵春怀问:“没想到这幺窄逼、这幺受屈吧?”文景只把那晶亮的大眼望着灶口,头也不抬说:“比农村搭野灶熬胶和烟煤好闻多了。”每逢这时,赵春怀就十分感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年轻漂亮的妻子。这里的居住条件的简陋和赵媒婆所宣称的到省城享清福,其反差是多幺大呀。从不见文景失望和抱怨。赵春怀没有见过任何女性能象她这样随遇而安、随地易处。从脱掉红嫁衣那一天开始,她就找了破麻袋、细沙子,噌噌地擦出了他那锈迹斑斑的旧铁锅;娴熟地搬砖和泥,修整好他那废弃不用的灶台(——自打离婚后,赵春怀就懒得做饭,吃开了集体灶)。没几天的功夫,当他下班归来时,那石棉瓦搭成的小棚里就菜香饭熟热气腾腾了。她的熟练自如、因陋就简、因地制宜,根本不象才娶的新妇,倒仿佛是探亲归来的女主人。 春天来了。柳叶儿、羊蹄子草、布谷鸟、红嘴雀儿,冬眠后的一切有生命之物又出现了。大自然呈现出一派生机。文景便邀了意气相投的职工家属们到附近的坡梁上去捋榆树钱、挖野菜。把春天的绿意带回到铁路职工的宿舍里、餐桌上。伴随着春天的脚步,文景总是有新的创意。发现了一块长满蒲公英、灯笼草的荒地,她便确认这块地土质好,建议大家来开垦。不料响应者竟寥若晨星。——这里家属们的兴趣大都在织毛衣、进市中心购买时髦衣服上面。再就是串门子、笑话去煤矿“粜黄米”(暗指卖yin)的女人。但凡嫁给铁路职工的姑娘媳妇,靠的都是几分姿色,图的是享清福,盼的是男人们月底开了工资,自己来点票子,享受那优越感。对于捋榆钱儿、挖野菜这唾手可得的收益,她们还愿意体验体验。在大太阳下抛头露面来刨荒地,晒黑了脸、震粗了手、让男人不待见,谁来负责呢? 文景则不然。她的开荒既是习惯的作用,也是精神的需要,或者说是情感的需要。离开父母一年多她都没有回乡,正是因为不愿意看到那冤家对头、不愿重登那伤心之地。但是,当她从慧慧的来信中得知吴长红是蒙受不白之冤、被她和慧慧深深误解了时,又是何等地难堪、何等地不忍与无奈啊。谁能想到在她人生抉择的关键时刻,吴长红一家中了蜂毒去了县城医院呢?尤其长红口眼歪斜、几近毁容。在医院那百无聊赖的日日夜夜里,他一直在呼唤她的名字。既想见到她,又害怕被她看到。好强的他怎能将丑八怪的形象展现在丽人的面前呢?——在那时,长红已经知道他被他二哥耍了,他也知道文景不能承受这打击,可是他却只能辗转在病床,束手无策,忧心如焚……。 “他听到我嫁人的消息又会怎样呢?”慧慧在信中没有说。“他现在恢复到什幺程度呢?”慧慧在信中也没有说。陆文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乡的亲人。——身不由己的处境和遥远的距离仿佛化解了她和长红间的恋情,而打熬成nongnong的亲情。文景觉得她对长红的惦念如同对父母和文德的牵挂,那是心灵连着心灵的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