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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蕉(八) (第1/2页)
其实她仍然难以直面自己的死亡,但不管她怎么想,有没有勇气,是不是从容,都只能接受死亡日复一日的迫近。这世上,或许没有惦念着她的人,可她仍然惦念着的人,却总还有那么一两个。要怎样告别,没有痛苦地割舍掉这些因缘,当她在议事厅中见到自己稚龄的女儿时,已经做好的那么一点准备,就像海市蜃楼一般在顷刻间崩塌了。 所以,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你怎么在这?” 夏桃伫立在议事厅的荧荧烛光里,鼓起了全身的勇气,直面着威严如冰的母亲:“——娘,求您救救爹,您一定会有办法的,救爹爹回家,咱们一家人团聚……” 阮诗愈发烦躁,视线直接越过了女儿哽咽的注视,在议事厅里另一个不速之客的身上审视似的一扫而过,然后冷冷地落在缩着肩膀,不住发抖的侍女们身上:“什么时辰了,还让小姐到这里来,你们是怎么侍候的?” 跟着夏桃的丫鬟们吓得魂不附体,慌忙跪在地上,连声哀求:“是小的们错了,夫人饶命……” 夏桃怔怔地望着母亲一丝不苟的仪容,一阵胆寒,窒息般的恐惧如潮水一样淹没了她的喉咙。母亲对她的恳求视若无睹,反而责问起了无辜的下人们——如果这些人再被她牵累,因她而获罪受苦,甚至丢掉性命,她又该如何自处。她的母亲,是真的握着杀人的利剑,又不吝惜于挥动它。现在是她必须承担责任的时候了,夏桃双膝一屈,拼命地忘记泫然泪下的恐惧与悲痛:“娘,女儿自作主张,一定要来,她们谁也拦不住。如果要责罚,就请责罚女儿一个人……爹爹被带走了,女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见状,在一旁垂首侍立许久的阮怡,这时竟然也走到了夏桃的身边,撩衣跪了下去:“jiejie,是我不对。我没有劝阻侄女,还拉着她在这里一起等你回来。最近变故太多了,不止侄女,我……我也实在难过……”阮怡全然不敢抬头,生怕视线轻易便能捕捉到生老病死的蛛丝马迹,他想到无常的命运与世事,无法自控,说着说着,竟然也流下泪来。 噤若寒蝉的沉默太过漫长,过了许久,阮诗终于下了一生中最艰难的决断:“二弟,明天开始,就把阿桃接到你家里去,让弟妹费心教养她。” “jiejie——”阮怡大惊,却说不出劝阻的话。他又怎么不明白,他的jiejie,已经在向他托付身后之事。 夏桃却万万不曾想到,母亲做出的决断,是将她也一并赶走。难道在母亲的心中,现在连她也变得碍眼多余了吗?一夜之间,她不止失去父亲,竟然连母亲也要失去了吗?女孩再也无法维持摇摇欲坠的镇定,眼泪夺眶而出:“我不要,娘,我不要走,我要留在这里,留在家里……留在您身边,等爹爹回来……” 阮诗却森森然地打断了女儿的哀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