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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第八章阎魔(3) (第1/3页)
我的父母在难波一带——即淀川下游河原相遇,我曾说过,那是条常有人去投水自尽的河流。母亲当时刚被逐出皇宫,再流落至摄津乡下,靠变卖随身饰物及为数不多的财物暂且安身。她一度自怨自艾,甚至忖度索性以游女之身渡此残生。而我父亲六郎,他原乃甲斐国人,只是家人因贸易常年往返海上,经营起的船队也屡屡在相模一带停泊。在家人及家业均为北条所灭时,父亲想起了家人曾在摄津国结交的旧友,遂前去投奔,然而最后却吃了闭门羹。商人们讲求的人情世故与武士无甚迥异,发达时交好,落魄后便一脚踢开。况乎援助得罪武士之人不仅无益于自身,或许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父亲由此便打算投河自尽。即便我未曾见过当时的景象,脑海里却仍浮出在浑浊晦暗的夜里,站在同样混沌无光的河流边的年轻男人心灰意冷的模样。 男人思考着该在何时跳下,总之今夜多少不会有月亮显现,沿河人家的灯火在这样的深夜里也尽数熄灭,夜雾遮天蔽月,连天幕中的几粒星屑也没被放过。 然而在他决定彻底放弃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还是目睹了不该降临在此的遍照之光。光彩夺目的女人未能照亮天际,但是从她周身散发出的光已让人无法忽视,这样的光怎能就此沉入浑浊的水底呢。男人没想到,自己竟伸出手去拉住了同样打算投水的女人。 不能跳。男人说着,这本该是他说给自己听的话。 猝然被陌生男人阻止的女人自然感到十分困惑,但她意识到似乎很久没有人在意过自己的死活了,她便问对方为何阻止自己自尽。 男人一时语塞,他压根不清楚眼前的女人为何会自尽,那么自己即便在此讲出一通道理又有何意义?于是他便缄口,只是不断摇头,又端着一张颇为苦涩的脸。明明先前被武士折磨到身心俱疲,万念俱灰后仅能选择在此处结束生命,男人却没因此掉过几滴眼泪。现下要看着素不相识之人在自己眼前自尽,男人反倒坦率地放声大哭。 不要哭。男人原以为女人会对他这么说,作为男子哭成这副模样委实不成体统,更何况他还死死抓着那女人的袖袂。 不过女人也没再向笼罩在夜色里的河流望去,她从身上取出一块布巾,递到涕泗横流的男人眼前——然那时男人忽而瞥见,那块布巾的一角竟绣着一个黄色的菊花纹样。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哭至尽兴,他将被浸湿的方巾紧紧攥在手中,并对面前的女人说道。 因为你是我在黑暗里唯一还能看见的光。 母亲也对我复述过这句话,她当时还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别人的希望,只知自己已被别人救下,尽管今后仍是前路渺茫,但她姑且是能继续留在这浊世苟延残喘。 决心投河自尽的男女二人最终走到一起,他们在摄津生活了一段时日,但那里对身份贵重的内亲王殿下而言终究是不甚泰平。她虽被逐出宫去,但武士之中也有些人在四处寻找她,宫中还有人主张要将她远流或处死。于是,为了不给无端被卷进来的六郎带来什么麻烦,当时还怀着我的母亲孤身一人离开了二人居住的地方,之后她曾被抓回京都一段时间,其后又在斋宫帮助下逃去京郊的乡下。母亲本想逃到离京城更远的地方,可当时她马上便要临盆,只得先在木津将我生下来,没想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