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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强if① (第1/4页)
高启强,高启蔷。 安欣把这两个名字放嘴里嚼了又嚼,舌根都要嚼烂了。腮帮子鼓了又鼓,把最后一个音呲牙裂嘴地拉长。又倒吸一口凉气,把嘴闭得贼严,眼珠瞪大四处张望,转了一圈被眼皮盖住。小警官把头埋在臂间,笑声闷闷的。他在想,高启强,不,高启蔷,是怎么瞒这么久的。 他与高启蔷初遇是在一个泛着血腥的大年夜,鱼贩被压在地上,绵软地蜷缩着。安欣第一眼看见时,就觉得她像掉在地上的面团,粘了一身的泥土,路边的狗上来咬一口又吐出来,被捏扁揉圆,天生被蹉跎的命。 安欣把她扶起,湿漉漉的汗和泪黏腻地附着在他的便服上,冷热交织的湿气吹到安欣的心脏,又痒又刺的。高启蔷身上伤了不少,靠在他身上艰难地下楼,灯笼和春联的红相互映衬着,把她脸上和嘴上的血抹开,像胭脂水粉一样艳得过分。安欣想用手蹭掉,蹭掉那些红,也蹭掉心里怪异的怜惜。但直到挂上号,连兜里的纸巾都没拿出来。 医院的救护车来得很快,知道是刑警来线,年三十也整装待发奔去旧厂街。被指控的抢劫犯流着血,脸上,嘴里,浓稠黯淡的红。车内的冷白光一照,那红变得冰凉刺眼。安欣瞄一眼,还好,没伤到动脉血管。 看守所那夜,高启蔷说一句,安欣拿笔的手就软了一分。怜惜裹挟着正义,波涛汹涌,被他克制地泼洒在鱼贩的身上。他被李响拽出去,于公于私,安欣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于公,高启蔷本来就是被诬陷的,打架斗殴算不上什么大事。于私,他搓着手指莫名其妙地低下头。李响以为他妥协了,刚想说一两句规矩不得不合的话。心虚的安警官就跑去拿饺子了。 崔姨的手艺一般,孟钰没少跟他偷偷抱怨过。但安欣觉得还好,换他自己更做不出什么能吃的。况且这饺子也挺香。他偏爱热烘烘的饺子,最好是带汤的水饺。饺子皮被煮得剔透,滑溜溜的,用筷子使劲地夹紧,饺子馅呼之欲出,汤水落在碗边也流在筷子上,第一嘴必定要被烫一下。孟钰在旁笑他,说放凉的饺子入口筋道,吃起来干干净净利利索索,馅儿里的菜和rou才从guntang的口感下溜出来,展现它们原本的香气和美味。安欣不可置否,觉得孟钰单纯是愿意陪她妈等她爸回来,好一家三口吃饺子,她自个还不承认。 年三十折腾了有一会儿,等安欣吃上饺子时已经凉了。对面的高启蔷拿手囫囵吞咽,安欣也跟着那嘴唇一起咀嚼。心被水洼里的月亮框住,回过神发现自己也吃了不少。鱼贩问他叫什么,他认认真真地答,颇有入职时那般谨慎。又想,没听到高启蔷的自我介绍,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空落落的。但又把这空落甩出去,“高启强”,黑体字印刷的,他笔下写出来的,也够多了。鱼贩对他举杯,他腼腆地笑,此后,他俩就算认识了。 安欣有一种直觉和怀疑混成的荒唐的想法,他每次想到都忍不住笑自己,但越想越放不下。每次见到高启蔷,这个想法就加深一分,从上至下侵蚀进他的胃袋,空荡荡的,饿得发慌。鱼贩从摊位一跳一跳地奔过来,菜市场人声杂乱,高启蔷挑起温润的嗓音喊他安警官。他咧起嘴角点头,入耳有丝丝的甜。又把眉毛板起,他没穿警服,挺直脊背,压低声音,撑起一片威严罩在高启蔷头上。 安警官一瞬觉得自己是替妻子遮风挡雨的丈夫,被高启蔷拉过的肩膀发烫。鱼贩看见他时,把擦洗的刀放下,手伸进鱼缸搓了搓,在围裙上画几下。又想起什么似的,低头捞起挂在躺椅上的毛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干净,才带着满脸的笑过来。 “老高啊。”,他叫。 “哎,安警官。”,高启蔷就应。 这一来一回,见面时一次。吃面散步时,不经意又一次。安欣听着开心,又不依不饶地把“安警官”换成“安欣”。高启蔷低着头说,不了,不了。推搡了几回合,答应了私下叫,就他们两人时叫。鱼贩盯着安欣点头,在菜市场把警官俩字叫得掷地有声,以他为中心的一圈都听得清楚,听不清的,东一嘴西一句就也都全知道了。安欣看见往这瞥一眼的唐小龙和唐小虎,也没说什么,由着小鱼贩狐假虎威。 而后,“安欣”变成某些约定成俗的暗号,剖析真实的预兆,私密空间的警告。高启蔷意识到这点时,是在一次散步。吃完猪脚面,慢悠悠地聊着家常。刚开始她还尽量去对安欣的案子发表评价,多是符合底层小市民的感叹。后来也不管那些,她怀揣不安和谨慎一步步试探,被有些热切的宽容和温柔砸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