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鹄】良姻 (第2/12页)

少年粲然一笑，眉目生光，话语里毫无讥讽的味道，只是纯然称赞他姣好的容貌。鹄羹听在心里，却像一块大石压在胸口，舌根残留的合卺酒苦涩非常，不断地提醒他逝去的自由。

    他勉强地笑了笑，容色哀凄。

    “不过你这身衣裳……”

    少年打量他一身装束，又瞧了瞧鬓边那朵石榴花，恍然大悟。

    “你就是他新娶的小老婆？”

    “嗯…”

    鹄羹有些窘迫，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回应。

    什么小老婆，他按正妻的名分入房，算是大老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纠结起名分来，难道嫁个死人还在意做妾不成？

    “我饿了，”

    少年的思维很跳跃，上一秒还在讨论名分，话锋一转就开始嚷饿，捂着肚子，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

    “你饿吗？”

    “……”

    他早起就没吃东西，一整天上花轿跨火盆，又在这冷冰冰的灵堂里对着口棺材跪了半夜。被少年这么一问，才觉出胃里一阵阵的抽痛。

    “不饿。”

    饿了也不能说。

    少年眨眨眼，毫不忌讳伸手拿了灵前供着的桃，在衣襟上擦了擦，一口咬下，汁水飞溅上脸颊。

    “你也来个？”

    “不了…”

    他刚想说这是给死人的贡品，不能吃。可少年哪里理会这些繁琐的规矩，两腮鼓鼓的，咬的汁水淋漓，果汁顺着下颌流到衣服上，邋遢得很。

    “很甜的，吃嘛。”

    他眼前递过一个咬的坑坑洼洼的桃。

    少年脸颊上生着一层绒绒的汗毛，发着微光，也像是甜甜的桃子

    鹄羹盛情难却，勉强咬了一小口。

    …甘甜无比，他只觉得胃里更疼了。

    “我就说是甜的。”

    少年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唇角亮晶晶的一点水渍。

    “你这…”

    他一笑起来，昏暗的空间都好像亮了几分，叫人紧绷的心情也不由得为之一松。

    鹄羹看着他，想起了曾经那只猫儿也是这样讨好卖乖，唇边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愉悦的弧度，从怀里掏出一方丝罗手帕，把他狼狈的嘴角擦了擦。

    “给你，自己弄一下。”

    手帕是贴身的东西，上头还带体温，茉莉粉的气味隐约传过来。他柔顺地跪坐，颈子雪白，全身搽过香粉，香味被体温一催，把整身衣服都熏透了。

    少年没想到他会这样不拘，手心攥紧了那方柔滑的帕子，好像直接摸在了他的肌肤上，眸子暗了暗，随即又挂上一副明亮的笑靥。

    “你多大了？”

    “…十八”

    这个词咬在齿间几乎有股血腥味，本是如花美好的年岁，却不得不关进深宅大院里，为一个从未见过的死人守贞。

    “我十七呢，”他笑吟吟：“我要叫你jiejie，还是mama？”

    这层关系不说还好，一挑破了叫他无比难堪。“mama”这个词陡一出口，他脸上倏地烧得guntang，细白的十指死死攥着大腿上的裙子，销金的凤凰皱了一大片。

    “倒…倒也不必！”

    “妈——”

    少年却不依他，娇娇地唤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声音又甜又软。

    “.…..”

    他见鹄羹红着脸不答，愈发得寸进尺，竟要伸手来摸那朵鬓上的石榴花。

    “别闹。”

    鹄羹立即打掉他的手，目光环视，心中后怕。这被人看见哪还说的清，儿子在父亲灵前调戏小妈？

    可这少年目光清清，全然没有猥亵的意味，仿佛就是讨好一般亲近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鬓边那朵小花。

    “...拿去！”

    他又不忍心了，咬着下唇摘了那花，别过脸胡乱塞进那只早早等待着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