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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角 (第2/2页)
br> _ 覃珠伶俐得很,走出了城门便一路往覃州城走,不取官道,偏偏往附近的村落里走,靠竹编的手艺卖些背篓簸箕贴补路费,或是编些碧绿的蜻蜓蚂蚱,送给孩子们作消遣。 路过一个村庄,又小又破,黄土盖屋,里头全是老人,靠种些菜蔬为生,不缺她的竹编玩意儿,也没钱买它们。 覃珠正准备离开,被坐在村口乘凉的老太太叫住。 “小姑娘,你打哪儿来?” 她眼珠子一转,俏生生地回话:“奶奶,我是覃州城来的。” 覃珠见老太太一个人孤独,把背着的竹篓放在近旁,干脆坐在树荫下陪她说会话。 “哦?”老奶奶苍老的脸上沟渠纵横,银白色的发丝随着蒲扇的风飘荡,浑浊的眼神上下打量姑娘一眼,“小姑娘,覃州城现在还好吗?” “挺好。”覃珠笑眯眯的,想起上次宗珅带她回覃州城,刚扬起的笑脸又塌下去了。 老奶奶没注意,自顾自地说:“好就好,好就好……” 这村落地处皇城近旁,离覃州城甚远。 老太太的模样勾起了覃珠的好奇心:“奶奶,难道您去过覃州城吗?” 她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开口道:“姑娘,我儿子就是在覃州城没的。” 覃珠愣了愣:“您儿子去那边干什么?” “唉,打仗啊,”老人叹了口气,蒲扇也不摇了,颤颤巍巍地起身,伛偻着背往村里走,“小姑娘,我给你看样东西。” 覃珠连忙把东西都带上,跟着老奶奶回村里。路过的都是上了年头的破屋,年轻人全散了,老人也没几个,都穷得啃菜叶拌地瓜粥。 难以想象皇城脚下还有这般破败的村落。 覃珠在将军府住了很多年,除了打仗那会子家破人亡,见识了饿殍遍地,血腥无道,还从没见过贫穷孤寂得如此平静的地方。 跟着老太太进了屋,瓦舍拢共没几个碗盆,通通放在灶台上,就算是给生人瞧了,也不稀得多看一眼,更别说偷。 覃珠捏了捏自己还算精致的衣裙,顿觉惭愧。 片刻后,奶奶从里屋钻出来,递给她一片暗红色的衣角。 “这是仗打完那阵子,军队路过村庄,带给我的。”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眼泪怕是早就流干了,眼窝干涩无神,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覃珠接过衣角一看,绣着暗色花纹,式样有些眼熟。 老奶奶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我儿子要是还活着,有个一儿半女的,也该像你这么大啦。” 覃珠颤了颤唇角。 她给将军收拾衣服的时候,见过一件少了一角的旧战袍。 当时还奇怪呢,没成想倒在这里等着她。 老太太把衣角收回去,好好地垫进枕头下,嘴里还念叨着:“那领头的大将军说我儿子很优秀,上阵杀敌,以一当十。” “这么多年,老婆子我呀,就这一个念想。” “收着这块布,就好像我儿子还活着似的,心里也有些宽慰。” 覃珠的眼泪直往下掉,想安慰她,又不知从何开口。 老太太又从屋里搬出一个妆奁:“那将军是个好人啊,说朝廷给我们每人发了五两银子作抚恤,希望我保重身子……我都还藏着呢……” 老人颤着手,给覃珠看匣子里面的银子,就像给她看她儿子的英魂。 覃珠不禁想:宗珅当年率军回城,撒谎安慰部下亲眷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呢? 可叹她只望着眼前,不曾顾及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