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霖玲春即逝(一) (第1/2页)
夜雨霖玲春即逝(一)
“你要做生意?” 许自往不可思议地盯着女儿,思忖着要不要再请赵道士做场法事。 许来烟读懂他的表情,小碎步撒娇:“父亲,我想得很清楚,你听我跟你说。” 她将父母二人恭恭敬敬请到座椅上,奉了杯茶,略打一打草稿:“家里苦心孤诣将我送到太子身边,可经此噩耗我已无缘选秀,几年辛苦全打水漂,家中失望,我更自责,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安心做小姐。再者说,有这瑕疵,嫁人也难以找到好人家,但凡家中有些权势,哪个人会瞎了眼娶我做正妻?不如我跟娘亲一同经商,不说借此发财,能为家里守业有成,做些事情,也算回报家里对我的栽培,略消解心中愧疚。” 王夫人没料到许来烟这般井井有条,一时反应不及,嘴比脑子快:“可你到底是个小姐……” 她顿住,许来烟自己都说无颜做小姐,用这个理由并不充分。王夫人又想说她年龄太小,要顾忌将来婚事,但她左脸伤口这么长,确难找夫家,左思右想,这小丫头竟把借口找了个全。 到底她不是招伙计,这是她亲女儿,哪有把女儿往劳碌命上推的? 王夫人仍有犹疑,许自往思索半晌,连道不可,面色冷凝:“旁的不说,你要想清楚,经商不是娱乐,你又自小养在闺阁,极少与外人打交道,贸然去做要吃许多苦头,我怕你受不了。” 许来烟瞥了一眼窗外,最炽烈的正午已经过去,睡意慵懒,大片层林尽染的爬山虎越过墙头,生机勃勃地盯着她。 她笑道:“无妨。” 再难,总难不过她酒鬼爸爸和重男轻女的mama,为了给弟弟凑所谓体面的首房首贷,连她的大学学费都不愿意付,还反问她要十多年的辛苦养育钱吧? 再难,总难不过她穿着格格不入的工作装,跟一群饱受沧桑的中年男女站着挤三个小时的公交车赶到市区,就为了省打车钱然后应付那些居高临下的面试吧? 再难,总难不过她为了挣提成,寒冬酷暑,每天雷打不动地五点起床爬山跟目标客户制造偶遇,晚上十一点还堵在人家应酬的酒店门口谈业务吧? 她走过来,回头看,觉得这些不难。 朝前看,未知的黑暗处荆棘塞途,举步维艰,她心知但凡自己还抱着一丝自主的灵魂,就必然要与这筛子般破败的世界斗到底,既已打定主意远离原剧情,何惧这点小小曲折? 王夫人静静看着许来烟,目光悠长,不知在想些什么。许自往却一拂袖,隐带怒意:“那也不可!莫说我俩,父亲第一个不允,这几天他为了来烟的事,明里暗里怪罪我不曾留个读书人,诚儿一意孤行便罢了,如今来烟也要经商,他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父亲莫急。” 许来烟忙奉茶安抚,这个反应在她意料之中,甚至要温和些,许自往苦读诗书,定有满肚子的封建糟粕,这样的人软肋明显,许来烟知道对付的方法,她用不着翻底牌。 “这些个念头不过细枝末节,您不愿意就算了,只是女儿有别的考量。” 许来烟姿态恭敬,低眉顺目,双手叠在一起,右手食指在手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心中已有说辞。 “府上如今只有母亲一人在外经商,老太爷年事已高,爷爷辛苦半生,父亲还有会试,倘若我还要待嫁闺中,粗略一算,实在入不敷出,这还不算丫鬟小厮的;且不论我心疼母亲cao劳,父亲,我着实怕耽误您的前程。” 许自往眉心一动,显然被击中要害。 许来烟不急不缓地添油加火:“女儿不想抛头露面,可赵道长却说我命有定数,谁敢说我出门遇见的不是那个福星呢?遑论福星灾星,也不是闯进女儿家里生生撞出来的,兴许搏一搏就能帮家里渡过难关,直上青云呢?女儿思来想去,总觉这法子有好处,父亲权当我是个儿子,且放出去试一试呢?” “这……” 许自往犹豫着,他已被说动,却不下定论,好半天才为难道:“伐冰之家,书香门第,杏林世家,没听过哪个闺阁小姐要出门经商,来烟叛经离道,日后被他人提起只怕都是明褒暗贬的话,我也罢了,你便是有天大的好处,拿到父亲那也不顶用。” 他见许来烟还要张嘴,忙掐了她的话头:“再多的心思你也给我灭了罢,你不是不知道府上为了你的孽障事费了多大心神,现在是你胡闹的时候?” 听他这么说,许来烟反而笑了,她当然知道许府是许同瑞做主,但越过许自往只会适得其反,得到这个态度已给她吃了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