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灰 (第1/3页)
沉沉灰
外面又开始下雨,吵成乱麻。 药效渐起了作用,闻惟德眼前便似涂上一层油膏,将自我剜出现实,在这样的空白里,聒噪的东西在耳边呼啸着俯冲。 那夜的天都,比闻惟德印象中要老上很多,仿佛就是个耄耋还想争口气的老人,皮肤皴裂,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从里到外流着腐败的脓。 他极其厌恶这种要死不死的衰气,令人作呕。 区区几片不会融化的雪而已,就能把它身为北旵的脊骨给压折了,让它身着华贵的衣袍,对着敌族卑躬屈膝,极尽奴态。 北旵病入膏肓。 ——猛药无用,毒疮当剜。 闻惟德并不忌惮一旁的槃王。槃王的运筹决算精准至极,他通观大局,眨眼间就会决断出每一条细微末节通向何处。 虽他绝不会信任槃王,但他也绝不会怀疑槃王那令神明都会溃退三子的多谋善断。 槃王掌中运幄大局,北旵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底线。 不过他和槃王有天壤之隔,背道而驰那是常事。但好在闻惟德了解槃王。 只要木已成舟,将万事擎与大势所趋,槃王便只能审时度势,做出为他心中那个大局最好的考虑,绝不会做任何无谓的浪费。 只要他当断立绝,将大势逼与他槃王眼前—— 他槃王也只能顺水推舟,无可奈何。 这好歹也是北旵的心脏:天都。 山河庭万重阵法压制着妖力,但对奉光君也同样如此。而奉光君前段时间不知原因地一剑斩裂山河庭大阵,对自身的反噬也是极大的。闻惟德比任何人都清楚,奉光君的的本体也山河庭的反噬而受了相当的损伤,以他的估算,至少,奉光君这具潜伏在天都的分身,是百分百受了重创的。 而现在,闻惟德有十成十的把握,在此时此刻,灭了奉光君这具分身。这会极大削弱他的力量,短时间至少废掉他三四成甚至五成的力量。因此而死伤一些人,将一部分天都城化作废墟——这是绝对可以付出的代价。 这些天都的贵族,吸食着北旵的血养地膘肥体壮,现在借他们人头一用,也是应当。 『“上曦……尔身为北旵王爷,不从旁协助,反而出手阻拦,是要投诚还是叛国?”』闻惟德将一盘大势,推至槃王眼前。 他知槃王会怎么选。 浩渺洪流,势不可当,区区人矣。大势所趋,人皆微尘。 槃王做出了他意料之内,也稍稍意料之外的决断。 他绕开了眼前这硝烟弥漫的沙盘,反而看向了这场洪流之中最不该被注意到的那…… 一点点火。 在即将冲刷历史的钢铁血海洪流之中,连个芝麻粒大都没有。 那点火,哪怕竭尽全力地地烧到他闻惟德身上,根本让他的眼睛都不可能眨上一下,无关痛痒。接着,再烧至奉光君身上,看起来更可笑了。 这种洪流之中,不该有这样一点火,更不该被这零星的火阻碍。 天都城在这点零星的火下,从槃王对她说的虚情假意的话里,烧出更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更令他厌恶——倘就算不是槃王,就算不是奉光君,他们这些情情爱爱,在不可忤逆的绝对力量之下,算什么东西? 就那点火,哪怕烧上心尖,就像关在抽屉中的零星碎屑,很快就会成为腐朽的黑灰而已。 他今天——看够了。 够了。 但是……忽地。 身体停滞,感觉被密不透风的丝线死死缠住。 但时间非常短暂,一霎那,流光瞬息。 这种卡滞感,不过洪流茫茫中一叶,妄图剪断洪流。 cao控时间?是有些特别。 但cao控他的时间?那就是死不足惜。 神明之下,时间并不足一提,指缝流沙,吹之即散。 可……就连闻惟德也未料过,倘洪流受束,哪怕只是那么不足一提的微小,也会使细浪如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