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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为将何如戍敦煌 (第2/2页)
br> 除了那一次。 李靖习惯性地去院后拿起弓箭,对着靶子心无旁骛地射了几轮,稍作休息时,瞥见史万岁正倚在一旁的柱子上,盯了好一会儿。 李靖有些无措,见礼过后,史万岁只是点点头,不咸不淡地说,他射箭的准头尚可,只是姿势“不太对劲”。 这是较为礼貌的话,事实上史万岁身为塞内塞外都知名的神射手,他的意见具有重量级的参考性——李靖冷汗直流,好在两人研究了一会儿后发现了症结所在。 原来李靖的箭术是韩擒虎所授,韩擒虎学的是正儿八经的“礼射”,关陇贵族多习此道。而史万岁的射术是完完全全的边塞派,在敦煌漫天的风沙里,从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淬炼出来,但相比之下,自然也只能称之为“野路子”了。 李靖松了口气,见史万岁了然地点点头,却吐出一句很奇怪的话:“这没什么不好。” 李靖纳闷,射术间的不同派别而已,就像“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都是好猫”,什么好与不好的? 却见史万岁用黑漆漆的瞳仁盯着他,说:“李郎若要投身军旅,不可专营弓马之事。” 李靖愣了一下,史万岁又摇摇头,沉下嗓子:“不,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李靖也没有机会再听史万岁解释他所说的话。 这日以后,他很久没再见到史万岁,因为后者率他的兄长出塞转战百里,浴血北庭。再后来,他听说史万岁立下了不世之功后,在面见天子时却因为忤旨而被当庭杖杀。那天城中下了很大的雨,据仁寿宫的宫人所说,她们眼睁睁地看着鲜血积满了殿前的白玉石阶,又被大雨冲刷而下,不一会儿数十级阶梯都被染成可怖的血红。 这场雨下了三天三夜。李靖的兄长李端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粒米未进。 “是我害了他。”李靖至今仍记得兄长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那时李端喝了酒,醉得厉害,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句话。 李端又喃喃道:“其实只是一句话而已,他为什么这么认真……”一会儿又说:“他是什么人我知道的!别说骂人,连句重话都没对我们这些战友说过!怎么会……怎么会得罪陛下……” 李靖默默听他唠叨了很久,末了,李端一捶桌子,恶狠狠道:“一定是……一定是杨素那个老东西!他看不惯……”后面的字句逐渐模糊不清,李靖也不管他,只是沉默地收拾桌面上的残局,忽地,李端高呼一声:“狐媚惑主!”李靖摇摇头,走出去,把兄长摔碎的酒杯处理掉,对着半残的月亮静静地沉思了好一会儿,似乎能从晚风中闻到鲜血那腥锈的味道。他那时已近而立之年,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幼稚。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权力的事不需要道理。 人生误计觅封候,芳草愁人春复秋。 李靖想,现在明白史万岁对他说的那句话的意思,还不算太晚。 …… 李靖沉默了一会儿,深深一揖:“玄邃此恩,靖没齿不忘。” 李密只道:“你一个人去就行。不要惊扰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