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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3/3页)
。 我立于蒲团上。殿阁森严,夫子的圣像更显得伟壮。我便是在那时面向先师立了誓。 父亲说,此后,在他眼里,我便是半个士人了。 每思及此,我真的很开心。却向来不敢依父亲所言那般,当真以士子自居。 七岁时我如初生牛犊,每次学习时随父亲祝告天地君亲师,自然也敢在夫子神灵前言志。 而后习圣贤金言渐多,却不由心生惶恐。 我看向明玉目光所投掷的地方。雕梁文翠,画栋涂朱,端崇神圣又雍容华贵,一如那日的大成宝殿。 而我竟不知凭何种身份,得以有资格登临在此。 飘摇薄命,残缺微身。甚至此时此刻下面还塞着东西。不忠不孝无礼无节我配么? 不。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这是他本就早该听到的话。 一直无人想到对他说。在我来此后结识的所有人中,似乎也无人有比我更合适的立场开口。 或许只是大道之声假借我心我口显示出来。我义不容辞,定当将这声音,送入他耳中。 天地君亲啊,请容宥我。 明玉啊,请仔细聆听。 今日,娴月便僭越一回,充当一次士人。 “先主英魂在上,江南后学虞娴月谨拜。” 我像明玉一样立直身子,昂首注视前方的虚空。甫一开口,他转头看向我。目光有几分疑惑,但眉宇间的沉肃未消减半分。我不管他,接着说道。 “自禹传子启二三千载,天命降于家。其为人君者,私而废公者有之,愚懦不立者有之,独虐恣睢者亦有之。是屈子见放,汉帝受挟,强秦两世而倾也。余虽不才,然妄断此厄,皆有以君道不正之故。道不正,则天命昧,兵燹起。虽常有挺秀雄杰昭于暗世,亦难救其民于池鱼之殃也。” “然则何为正道耶?夫与人交,正其心,诚其意,修身齐家,尚须笃思明鉴,慎以自持,故曾子曰日三省身者也。况乎治国平天下也哉?孟子曰:夫大丈夫者,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其言也壮,而其行也难矣。” “余尝谓古之君子仁风既绝,当世之人,莫能见其大道,因窃援夫子金言为高山仰止之志。及见令郎,方知明德在望,曩者所思,谬乎大矣。” “少主明玉,以未及束发之年,居丕绩,当大任,行南面治功之业。不骄不yin,不怠不专。不以国为私产,而为其责分;不以民为犬马,而为其同袍。其泛爱亲仁,于君,则堪千秋之表;于士,可垂万世之范。” “余自仲夏来此与明玉交,听其言,观其行,察其雅量,慕其卓才,而敬其清襟。疾楚戕伤,莫夺其神;苦困艰难,毋移其志。上未愧于宗祖,下无负于羣黎。丹心玉质,天地可彰。” 一席话说完,我长呼一口气,方垂目用余光顾盼身旁的明玉。 他竟然泪流满面。眉间刻意为自己锁上的压抑已然不存,神情又柔软下来。身体也不似刚才那样紧绷了,含下胸微微颤抖着。 他哽咽:“娴月,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有的。你已经很好了。但天子任重道远,你还要一直努力。” 他带着满脸的泪光重重地点头。 然后我就听得他在那儿调息。过了片刻,终于用虽然仍有点闷,但恢复了一向的温和的声音对我说道。 “你且先回去。再等两天,待我肃清残党,便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