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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3/3页)
见他起就这样想。他虽白皙秀丽,却英姿勃发,端正俊朗。即使缺了四肢,余下的躯干也肩阔腰细,线条挺拔。穿了袍服坐在轮椅上时,能将衣裳撑起,空垂的袍袖和下摆只显飘逸不显孱弱;晚上除了衣冠,黑发垂落至肩下,白玉般的胴体也无半点柔靡之意,反倒有种禁欲的庄严之美。 所以他那般出声,便更羞人了。 “其实我更介意这样什么也做不了。不过你好像不太在意。你是不是当大小姐当习惯了。”他接着说。 “是吧。” 确实不太在意。我生病时才三岁,几乎没有自己身体完整的记忆。所谓的不便也不过是多吩咐两句话。 我难过似乎向来都是因为旁人不能如常对待我。 其实不该这样。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如此心性定然是不行的。 我应学学明玉。 我用了茶,重新更衣梳头,换上了他送我的桂花步摇。我们还对了弈。虽然只是由宫人们抱着,口授他们代为落子。 第一局他赢了。我说三局两胜,后面两局都是我赢。 我觉得自己棋艺不怎么样,不知他是否在有意让我。以后有机会再观察。 中午的余情还在,晚上略微抚慰就很舒服。夜静风轻,梦梦回去了,他问我午间为何突然想家,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今日未来得及为你准备礼物。你可以向我提一个愿望。我若做得到,一定帮你。”我告诉他后,他轻叹道。 “不用啊。你都送我步摇了。” “那个不算。不知道你生辰,本来就要给你的。” “那等我想想。想好了告诉你。” 他眸光幽幽而明:“我以为你会立时教我将杨鸿擒来。” “你不是说不能说打就打么。” “早晚还会打的。只是不是现在。” “那也是你前殿事务。我不得干涉。” “娴月,你会怨我吗?” “你说。” 我许是猜到了他想问我什么。但仍想听他说清,确认他欲说的与我所想的是否一致。 “我其实一直想问。于你我是异族,南朝是你故国。但他们却那样对你。若我日后还须起兵,你会不会因此怨恨我。” 是了。 这个问题,我亦曾思索过多次,竟是终究想不明白。我知晓故国待我不公,若拓跋珏再次攻打南朝,那是他的决断,我并不会怨怼于他。然除却避后宫干政之嫌,我自身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议论哪怕一句。 甚至对舅父也是。因我曾在文章上压过表兄,舅母素来不待见我,每每暗讽我肢体不全,又总被我反唇讥回。但舅父与母亲一向手足之情甚笃,在我幼时也对我很好。 我不会央拓跋珏去擒他。若我有能力,会自己寻到他,当面质询他为何如此。今既力所不能及,则拓跋珏是否南伐,此事完全与我无关。 然纵是家中兄长,皆为四肢健全的男儿,举中正上品入仕,也被削了爵禄、除了功名,同父亲一并下狱。 会稽虞氏,世代簪缨,一门三相,亦不免为俎上鱼rou。如何才算得有能力,得以有所作为呢?或许当世之中,无人可称得上是自由的。我所受之制,也不过更明显些,具现到身体上罢了。 我说:“我不知道。” 他侧过脸吻了吻我:“是我不好。今日不谈这个。歇息吧。若有虞相消息我定会告诉你。” 我的自由,或许也就只有他为我照亮的这一方宫室了。 可他也身负桎梏,为何尚能予人辉光?不是天子泽被万民的光,是他的光。 子曰,见贤思齐。 但是我好像真的学不来。 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从微处起,想想我能做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