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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炤】东邻西村 (第2/3页)
云压着声音笑:“这回又要怪到我头上了。” 巫炤皱了皱眉,仍不在意似的说:“她不好好吃饭,该闹胃病的。” “怪了,”缙云摇头道:“明明我什么都没说,到头来遭恨的都是我。” 巫炤也笑:“是啊,你不当面说。”他低头喝了一口豆浆,甜的,黏嘴。他抿了抿嘴,道:“下次别在司危面前做些小动作,小孩子眼睛尖得很。” 缙云装傻:“什么?” 巫炤不回话,安静地抬起手来,慢慢摸索到桌子另一端缙云的指尖,五指贴着他的指缝攀爬上去,缙云的手在他掌下温驯地伸展,感觉到巫炤在他有些发烫且渗汗的掌心,尾指匆匆扫过。发痒的一点,如同风箱呼起炭火,油花在呲哧声里泛起泡沫,自行车响着铃路过窗口,水豆腐的梆子声拐过街角。巫炤起身收拾,八平米的厨房,十多年,什么东西都习惯了井井有条,闭着眼走心里也是敞亮的,洗洁精的柠檬味从不改变,鲜明而扎实地从水里落到空气中。缙云蹲在他脚边的垃圾桶旁削苹果,大小适中,姿色红润,四根手指也捏得足够稳,他刀使得好,薄薄的皮连贯地旋开,露出里面嫩黄的芯子。巫炤的手浸在池子里,水管子在外头冻了一夜,南方的冬天,室内室外一个温度,水冷人也冷,手沾一会儿就发红,泡沫居无定所,被拨开又聚拢,浮在水面上,他忙不过来,缙云便切开喂他,两个人在洗手池旁边,就这样一人一片地分完了一个苹果。 巫炤不常吃苹果,但司危喜欢,家里总存着一箱。缙云刚搬来的时候是四月的末尾,雨水将地板也泡得回潮发软。缙云跑货早出晚归,恰好楼道顶灯苟延残喘了小半月终于故障,于是半夜回家先在楼底找好钥匙,捏着再上楼对孔,连续错过纸条。他周六轮休,大清早,春雷在耳边滚,咚咚咚咚,他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被扰得心里不踏实,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敲门。他起床开门,司危隔着一扇防盗门的网格,才有半道门高,川话说起来噼里啪啦,口吻很不客气,底气十足,训人像石子和沙扑在脸上。缙云听不很懂,被训得发懵,只得开了门,被司危擒到手腕,一把将他拽出来,指着门上的纸条。纸条是司危留给他的,老房子年久失修了,乍多出一个人来水土不服,地板漏雨也是时常。他初来乍到,未见过自家邻居,随司危下楼,屋里一人举着伞,听见声音便侧过身来,脸上是阴天独有的冷白的光。他那时脑子发昏,混混沌沌,惊蛰滚雷,震天响,心里也滚雷,只来得及想:老人说屋里打伞,腿脚不长,原也不是每次都应准的。缙云自觉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话有口音,话说起来好比抽纸,扯一张才出一张,三两下就干涩地见底。巫炤听出来,也不多纠缠,幸好他做惯杂活,手上还有点活艺,什么都会一些,也不用再请帮工,自己忙了一天,填了腻子和乳漆,给巫炤修了天花板,又顺带补了其他地方。完了他收拾东西,巫炤从旁递给他一个苹果,说今天辛苦他。 筒子楼背靠着一座丘,半山被推平了,山头还是绿的,楼长起来,一簇一簇,接替了原本被砍掉的树,爬山藤从连接山体的部分由上向下延伸。小区门前有很长的台阶,是有些陡的,两边装着的栏杆朽得开满了铁红的尖锐锈花,抹一把就在手心蹭满碎渣,扎人。台阶的尽头分开两边,左边开一家小卖铺,右边挤着一座小庙,神与世俗两层,殊途同归地叠在一起,泥铁将菩萨也吞吃,线香混在杂味里,淹没了檐头破瓦而出的杂草,排排静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