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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上) (第2/2页)
的空气中将会是100%含量的海洛因,他的灵魂因为这样的快乐整个倚靠在这件事情上,绝不可能拔除。 周深转身要进大楼,一眼看到钱雷正站在门口,心跳慢了半拍。 他从不和人讲赵彦的事情。赵彦的乐趣不在于展现自己的存在感,他的需求都在周深这里,像悬着牵在脉搏上的线一般捏着周深的状态,只要求线在手中。周深更是出了名的嘴紧,他口中向来透不出半个字,何况他是所谓得了“便宜”的人,他性格如此,不愿意做到处宣传着卖乖讨人嫌的事情。所有描述皆为边角拼凑出来的模糊轮廓,知情者寥寥,被迎面撞上还是头一回。 他快走两步到了钱雷面前,像找到了树枝的树袋熊,扑在钱雷的胳膊上。钱雷拖着他进了电梯,偶尔低头看周深一眼,问他饭吃了没有觉睡得如何,又问他的工作安排。周深垂着脑袋捂住一个小小的哈欠,没骨头一样靠在钱雷身上,挑挑拣拣地回答他。他不想讲的事情钱雷向来不主动问,但当一件事情的体积足够庞大时,即便闲聊日常琐碎也会触及它的边缘,以语言试探编织出模糊的轮廓。聊天的内容像抛接球一样从未落到地面,真正的沉默却如同某种庞然大物的影子一般缓慢降临在现实世界,横亘在他二人的交谈之中。 常说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他不可与人言的事情太多,即使在可讲之人面前也难以措辞无法开口,下意识一推再推,把自己推至言辞难以转圜又不得不答的境地。而所谓如意与不如意混杂,像墨滴入水中,一时之间竟也辨不清条缕。 周深半坐半立靠在高脚凳上,盯着面前的麦克风,制作人改动了几处,周深垂下眼睛听他讲,很想叹一口气出来。他少有这样临开口前依旧思绪纷杂难以控制的时刻,情绪的烦乱与不纯粹让他觉得自己难以开口。他抬起头,隔着玻璃看了看正在捏着谱子讲话的制作人,又把目光转向钱雷。他感到一阵慌乱,我这样是没法唱的,他想这样说。 他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处理它,钱雷先叹了一口气,开始和他讲话。他不知道钱雷的意思是原谅了自己一直不和他讲实话,还是在简单地安抚自己,他烦的事情有太多,钱雷只是其中一项,但他觉得自己被有效地安慰到了。情绪找到了暂时的落脚之处,如细沙般落下去,钱雷慢条斯理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机里,而他数着秒,等待它完全沉底,然后开唱,像他们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周深原本给这首歌留出了一天时间,真的录起来进度倒很快,不到两点结束了录制,制作人鼓掌时的表情实在夸张。一屋子的人都没吃饭,片方来的两个人也陪着录了一上午,制作人心情大好,揽着周深的肩膀,说没有想到结束得如此之快,自己投资的新店就在附近,可巧金主爸爸也在,一定要请吃饭云云,不给周深任何拒绝的理由。 钱雷清了一清嗓子,开口要拒,周深立刻扭过头去看他,到了嘴边的话在周深的目光之下被迫咽了回去。他没办法。 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周深与人交往时的八面玲珑,他擅长针对不同的人调整态度,也擅长让人喜欢自己。钱雷觉得他像刺客行刺,对人会展露的缝隙之处有一种天然的敏锐,一击即中,从不失手,而钱雷也难以从这种袭击之中逃脱。 幼鸟会把出壳时看到的第一个人认成自己的母亲,钱雷倒不认为周深对自己有这样的雏鸟情节,但这种藏在湿润目光后的依赖的确像一种印随而来的本能。幼猫,幼犬,幼鸟,这样的依赖会让他想起那些年幼而又十足信任自己的事物,脆弱柔软地卧在他手中。没人能拒绝这样的信任,尤其当他深知这依赖来自何处。 钱雷有时看看日历会觉得很恍惚,人总是要变的,曾经卧在你掌心啄食的幼鸟长大了翅膀也要硬,就算当老母鸡也是有年限的吧。但即使他伸手摸到了光滑坚硬的羽毛,面对他的周深依旧持有自己的制胜武器。他常怀疑周深在故意利用这一点拿捏他,可事实如此,他的某些防线在他面前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