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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年 (第2/3页)
方的璧山人,他嫌炕太燥热,回京后硬是睡了几年的六柱床。他要是在还好,身上阳气足,就像块炭,她窝在被子里是很舒服的,但这下他离家出走,她只好抱着汤婆子睡,夜里下大雪还是觉得冷。 江蓠躺到巳时也不想起来,直到春燕端着水盆进屋,她才不得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咳了几嗓子: “今日是不是要给你们发银钱?” “这不打紧,夫人可是着凉了?”春燕把盆端到架子上,忧心忡忡,“中午我叫厨房熬祛寒的汤。” 江蓠有气无力地下床更衣洗漱,一想到晚上要见近百个人就头疼。原先她并不讨厌这种场合,管起家来精神头十足,可现在和离书都写了,她还替他管什么? 让进京的庄头们和家仆一起,把尚书府吃空算了! 使劲儿花俸禄,让狗官倾家荡产! 想到这里,她才有了点精神,喝完粥嘴里含了片姜,开始看账目。腊月十五朝廷发了腊赐,往年楚青崖都是折银存在库房,今年她分了一半给家丁丫鬟,还剩一半囤着,准备后头赏给有功的下人,现在大笔一勾,全按人头发下去了。他名下的几个庄子供了山货野味来孝敬,除去年节里上桌和祭祖用的,她只给他留了最不喜欢吃的鸭子、大鹅,给阿芷留了喜欢吃的羊羔、兔子,其他的也豪爽地分给了下人。至于这个月到手的俸禄,按他在和离书里写的,有一半给她,去年没花完的钱也有一半是她的。 该发的发,该换银子的换银子,江蓠做完之后,心情却没有预想中畅快,双手托着腮,守着用四块布缝起来的和离书,坐在书桌后望着房梁发愣。 这一天浑浑噩噩就到了晚上,大年三十夜,真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一更天时,左邻右舍的鞭炮炸得震天响,二更天门前还有孩子在堆雪人,三更天残羹剩饭才收了,厨房端上扁食,大伙儿围着圆桌喝酒吹牛,每张桌上都放着红绳串的铜板。 楚青崖对外称病,江蓠觉得自己就像个花楼里的姑娘,打扮得光鲜亮丽,皮笑rou不笑地陪酒。别人来敬她,夸一句夫人持家有方、出手大度,她就说客套话夸回去,几轮下来喝了足足一壶醉浮春,脸上晕红,脑子也不大清醒了。 她支着额头,嚼着茴香rou馅儿的扁食,连汤带水吃了一肚子,隔壁桌隐约传来管事和庄头的谈论: “听说冬至那天,齐王府的卫兵在锦城外的渡口登船,在几十里的江面巡了个来回,那场面,见了的都说大……” “可不是嘛,我看今年就要打仗,这么多亲王里,就剩这一个了。去岁咱们家大人去江东平叛,砍了几千人,那个叛乱的郡王据说被马蹄踩烂了脑袋,齐王爷听了肯定慌,他要么不打,要么就打个大的……” “老兄,你说会像九年前一样打到京城来吗?” “这哪是我能揣测的……喝酒喝酒。” 江蓠越听越烦闷,尚书府的下人都这么说,那京城里早就议论开了。她摸着腰间的象牙球,想到慧光寺地下暗室的那枚玉佩,还有回条,倏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夫人,怎么了?”瑞香问。 她揉了揉太阳xue,“有些累,我先回房了。” 春燕把江蓠扶着往外走,经过阿芷时,小姑娘低声问:“jiejie,你不是真的要跟姐夫和离吧?” “吃你的饭。”江蓠带着鼻音道。 炮仗响了一宿,她拢着被子根本睡不着,闻到呛人的烟味儿,更是心烦意乱。捱到五更天,外头还在吵,她精疲力尽地坐起来,捂住耳朵拼命甩头,却不期然甩出几滴眼泪来,而后崩溃地抱着汤婆子哭出声,抽噎个不停,从枕头下摸出皱巴巴缝好的画儿来,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 外间的春燕闻声进来,她把那副秋千图“嗖”地塞了回去,和做贼似的。春燕见她满脸是泪,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忙用帕子给她擦拭,“大过年的,夫人别伤心了,成亲头一年本就容易闹脾气,等大人回来就好了,小别胜新婚,他还不知怎么疼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