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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瀟〗《陰桃花》 (第3/3页)
夢,無論如何也不願再閉上眼睛。 於是他想去看看小俠。這個年紀的孩子,睡覺總是不老實,經常蹬被子,晚上會著涼。雖說小俠是個懂事的孩子,但睡覺的時候他自己也管不著,還是要人多關心。 年歲還很小的男孩兒睡得很香,不曉得是不是在做什麼美夢;衹是被子又東倒西歪,睡相屬實不大好。 瀟瀟幫他把被子輕輕蓋好,又掖了掖被角。他以前不知道怎麼照顧小孩,佾雲比他拿手得多,但現在衹剩他一直陪著小俠了。 他走出石xue,外頭的風很冷,等到太陽出來,會很暖和。其實外面沒什麼有趣的東西,所以他更喜歡待在洞xue裏,像是某種會冬眠的xue居動物。 被半花容迫著做了那樣的噩夢,他本就長得嚴肅的臉看起來更不高興了,若半花容能親眼見到這幅怒容,又該在心裏頭暗暗得意。 但除去憤怒,他其實還有那麼一點稱不上是“懷念”的複雜感情。暴風君死了,佾雲也離去了,他曾最信任的半花容欺騙了他,風雲雨電四人就如此分崩離析——可是,即便因“情”這一字生了嫌隙,他們卻還有一份義結金蘭之誼。 這也是瀟瀟永遠都無法忘記的。 半花容對他的感情,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衹是發覺得太晚,一切都已經發生,倘若他及早發現……那時,該如何回應?況且,現在說“倘若”,也已遲了太久太久,而半花容對他的愛分明是露骨極了,大概衹他一個人把這當做單純的兄弟情義,一直信任著半花容。 瀟瀟想了許久,想到眉間鬱結成了無奈,終還是歎了口氣,回到洞xue去。 有些事情是難以迴避的,越不願想什麼,就來什麼。於是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本打算一夜不睡的瀟瀟果然像昏迷一樣睡去了。他再睜眼,自己已然同昨夜般身處不屬於瀟瀟的夢境中。 他再次見到了半花容,由千萬點熒光匯聚成的人形,面容如舊。 這次,半花容並沒像上次那樣做些讓人不高興的事,衹是環抱著他,倚靠在他身上,什麼也不說。 瀟瀟沒有掙脫半花容的懷抱,也無意掙脫。他任由半花容抱著自己,等待誰先開口。 許久,也可能並沒有多久,他才聽見半花容的聲音,比起昨天,似乎模糊了點: “我不會是索命的厲鬼,我衹是……我不願離開你,就算你厭惡我,排斥我,我也……” “你到底想要什麼?” 這次,他沒被看不見的利爪捂上嘴。 半花容的表情看著泫然欲泣,瀟瀟曾不止一次見過他這種模樣:在他欺騙兄弟時,在他為自己狡辯時。那些時候,無論證據多麼明顯,通通指向他,他都不會承認——他故作無辜,千方百計地試圖瞞天過海,狠狠踐踏別人對他的信任。 “我想陪著你……佾雲跟暴風君,都不能陪伴你了,我不想你獨自一人……” 他又在騙人了。瀟瀟有時候真想用什麼東西把這張能說會道的嘴巴封上,好讓耳根子清淨些。 “要怎樣,你才會消失?” “等到你將我……完全忘記的那一刻。” 這句話不像是假的,卻正如半花容之前所言,難以成真。 瀟瀟不想再問下去。半花容依舊狡猾,他即使死了,也陰魂不散,哪怕衹能藉由夢境現身,都不把自己深沈濃烈的執念打消一丁點。他是個天生的混蛋,是個徹頭徹尾的惡人,是個為一己之欲無所不為的人;這種人是趕不走的。 但當瀟瀟的朋友,再適合不過了。 半花容濕漉漉的眼睛緊緊注視著他,等待一個答復。 夢裏時間流逝更快些,幾個時辰僅夠做一瞬的幻想;有時卻極慢,經歷黃粱一夢才醒來再會晨曦。瀟瀟沒讓半花容等太久,他淡淡說了句“隨你”,便移開眼,看遠處虛構的灰紫色天際。 自此,瀟瀟每晚都會見到半花容,噩夢也做,好夢亦有。大多數時候,半花容讓他夢到從前還未遇到白如霜之時的事,還有些作假的、從沒發生過的事。 那無數個由半花容親自編織的夢裏,有他們一同照顧金小俠,元宵節共賞花燈,在月圓時並去觀月——不管是怎樣的夢,都衹有他們二人相依相伴,再無其他;到底是私心作祟亦或是擔心他因少人陪伴而寂寞,沒人願意說清。半花容若真想從瀟瀟身上尋求些什麼,那便隨他去吧。 誰都知道,夢不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