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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林春燕死时，方才过了二十岁生辰。

    前一日，她还被娇养在绮罗丛中，由十来个仆婢前呼后拥伺候着；后一日，她就被强行扒去了外衫，又被逼无奈跳了井。

    古木阴阴六月凉，幽花藉藉四时香。这是间杂草丛生的京郊荒院。正伏的天，井水却冷得刺骨，很快便漫过了她的口鼻，呛进了她的肺腑。

    林春燕不甘心。

    她一生受困，挣扎苟活了这么些年，自尊和脸面全然抛尽，为的只是一个公道。可势单力薄者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位高权重者把玩着世间公道，终究葬送了她的性命。

    竭力挣扎间，头顶正圆的天空渗出些许微光，映着井边那几人漠然旁观的脸庞。

    ……做富贵人家的外室果然是没有好下场的。

    林春燕咽气前绝望地想。

    方才，他们用最丑恶的嘴脸、最恶毒的言语嘲讽诅咒她，说她痴心妄想——商户女，庶民身，一介低贱卑微的侍妾竟还妄想名正言顺嫁入高门？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为主家除害罢了。

    世事一场大梦，镜花水月转瞬皆空。

    林春燕终于不再去恨了。

    死在这般逼仄窒息的地方，一切都怪她自己，怪她错信了人。下辈子投胎，她也要投去头等的富贵人家做嫡出的公子哥儿。不学无术也罢，总好过这辈子像个物件似的被人随意丢弃，任意处置。

    深井如同深渊，几乎要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边缘。

    三魂七魄只余一魄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