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夜奔 (第2/2页)

，但最近那趟轮船的目的地过于遥远，似乎还要经过一个叫纳森的海岛，去了很有回不来的风险。既然李慕玄无所谓去哪儿，那这个主意交给他来拿也就是了。

    汽车在夜色中开得风驰电掣，最后一个急刹停在站外。李慕玄六神无主的将车钥匙抛下，继续被吕慈拽着走，同时心里乱纷纷的想起了两件事。一件是他先前为了找吕慈的茬，曾经也赔上过一辆车；另一件则是今晚夏柳青喝醉前所唱的戏文。具体唱了什么，他没细听，似乎是《红拂传》，其中有一句劈破彩笼双翼展，似水东流永不还。

    李慕玄不知道自己离“永不还”就差那么一点，他心中有风有雨，忽然又想到他整出这么一个乱子，实在是愧对掌门，到时候吕家满城风雨的抓他，他落脚过的那间小院子怕是住不得了，幸好掌门本事很大，绝对打得过也跑得掉。

    进站后的一切都顺利得过分，直到他们走上月台，转身之际忽然跟一个似曾相识的熟人打了照面。

    车站路灯昏暗，这个时间段里等车的乘客也不算少，熟人第一眼只注意到了发色浅淡的吕慈，他笑着上前寒暄：“这不是吕二少爷么？我最近忙着帮家里跑生意，实在是没法跟师父一块去捧令兄的场，等你们家添了小孩子，一定去贺喜。”

    吕慈笑了一下，不是好笑，但是夜幕之中不甚明显，他的嗓音和长相一样，都是富有迷惑性的：“无妨，万少爷，这么晚了还要忙生意，真是辛苦啊。”

    万少爷摆了摆手，是个愁苦万分的神情：“嗨，不提了，都怪那个李慕玄，要是让我再见到他——”

    话说到这里，他陡然察觉到了不对劲，是啊，这么晚了，吕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吕家今天不是办喜事么？他深呼吸一口，目光转向吕慈身侧，另一个站在背光处的人影。

    李慕玄睫毛浓密，垂下眼睛看人时，眼角几根会显得格外长，衬得他本来就黑的眼珠子格外幽深，看在万少爷里，不像在出神，倒像是在酝酿什么险恶行径。

    万少爷差点就要嗷一嗓子叫出声了，可是吕慈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先替他安排好了：“既然是忙生意，那就说明有车有货，我问过了，今晚是有增挂的货列车，没想到这么巧是你家的，走吧，去看看。”

    货列的条件不如客列，但相应的，里面的人也少得多，万少爷被吕慈以勾肩搭背的姿态挟持着进了自家包下的货列，他度日如年的等了又等，见车门要关，开始拼命冲拉门的自家人挤眉弄眼，然而其他人还不如他。他们在顶上灯泡摇曳的光线中看清了李慕玄，惊叫声险些掀翻车顶。

    到了这个时候，吕慈自然是无路可退，走不成了，包括万少爷，他也一样的不能放，否则对方肯定即刻打电话到他家里告状。李慕玄倒是有点后悔了，但他没法讲。

    于是两人双双沉默着，直到火车没有被追上的可能了，这才放开万少爷，跟他和燕武堂里的其他人成了个对峙的局面。

    万少爷一个招呼把自己打成了人质，当然是怒不可遏，但无论他如何询问，吕慈都不再开口，李慕玄倒是回魂一样说了句话，然而不如不说，他问：“我想起来了，你是华光那个刘师兄，对吧？听说你老婆把你甩了？这我可真没想到。”

    “我是被你闹黄了家里买卖的那个！”万少爷气得要死，可是很怕再讲下去，会让李慕玄把回程这趟拉的货给搬走，再闹上个三盗三还，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信誉真经不起折腾了。

    如此熬到后半夜，双方都是昏昏欲睡，靠车窗的地方有固定着的桌椅，但没人去坐。万少爷这边的脸早丢尽了，索性去到后面放货的地方躺下睡了。李慕玄迷迷糊糊的坐下，本来想问吕慈要不要睡会儿，结果一扭头发现，他早借着低头沉思的掩饰，闭上眼睛在打盹了，当即也放心的闭了眼。

    李慕玄这一觉睡得并不沉，他面颊挨着吕慈的脑袋，时不时的就要被那一头硬比刺猬的头发扎上一下，等到天边透出亮光，火车从黑夜开进了黎明，刺挠忽然变成了锐疼。

    眼睛不情不愿的睁开了，他在太阳升起的朝霞中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小黄鼠狼后脚还蹬在吕慈的口袋里，前爪却是已经搭到了李慕玄肩膀上，见他并没有睡死过去，“咔”的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