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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暴(下) (第7/8页)
公文卷宗。结束了繁重枯燥的工作,他拖着一身疲惫回到职工宿舍。 门口传达室的老先生是个朝鲜族,俄语说得不大灵光,见到他便朝他喊:“皮达可夫,有人在楼上等你!” “什么?”他没太听懂老人模棱两可的俄语。 老人指指他,又指了指楼上:“有人来了,楼上。” 说完,他咂着烟斗弯下腰去翻找伍秀泉的信件,而等他找出那几封盖着莫斯科邮戳的信的时候,传达室早就没有年轻人的影子了。 “真够急的。”老人干眨了眨眼,说了句朝鲜话,把信又讷讷地放了回去。 宿舍的旧木门被伍秀泉砰地一声推开,年轻人喘着粗气看着坐在他书桌前的人——不是他日思夜想的恋人又是谁呢? 刘博兼笑吟吟的看着他:“怎么老是这么急?” “你怎么来了?!”伍秀泉怀疑自己在做梦。 “我在伏龙芝的工作结束了,来看看你。吃饭没有?”不等年轻人回答他便又接道,“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没有。”他从桌上带来的牛皮纸袋里翻找,掏出了那个伍秀泉无比熟悉的铁皮饭盒,“我带了饺子,还是温的。伯力的梁同志家里人包的,知道我来,特地送过来的。” 伍秀泉还在愣在原地,一声不吭地盯着刘博兼,眼圈甚至逐渐红了。 “怎么了?”刘博兼见状,忙过来拉住他的手,“不想见我?生我的气?” 伍秀泉摇了摇头,哑着声音开口:“你的头发……” 只是半年未见,刘博兼的鬓角竟已经全白了。 年长者什么也没解释,只是把伍秀泉的头按进自己的肩窝,“你瘦了。”他叹气。 守着青年乖乖地把饺子吃完,他把饭盒收进牛皮纸袋。“秀泉,我们出去走走吧。”他说。 北半球的夏天白昼很长,将近九点,巨大的日轮还未完全沉下去,只是挂在天幕上,把远处的地平线染成赤裸的金黄。伍秀泉走在前面,带着他在这座远东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穿行,只是青年一路上笑得勉强,刘博兼知道他是在强打起精神,免得叫自己担心。 “秀泉,”他指着河滨广场旁的休息椅,“陪我去那坐一会儿吧。” 他们坐在木椅上,对面,阿穆尔河正深沉而静默地流淌。 “你来信上写的内容,我明白。中东铁路的事,”刘博兼斟酌着语句,“……对于老百姓来说只是个悲剧。我理解你的痛苦。但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莫斯科了。” “为什么?”他转过头,诧异地望着刘博兼严肃的侧脸。 “因为布尔什维克人的斗争开始了,克格勃在到处搜查‘反党’分子。”他从西装外套里取出烟,点燃,吐出白色的烟雾。他很少在伍秀泉面前抽烟,可现在他需要一点尼古丁:“……他们现在鼓励学生间互相举报,汪梵夕、赵述之这些同志,已经被关进了黑牢……我找过很多人,可没什么用。这是斯大林同志的直接命令。你还记得你的那个俄语老师伊万诺维奇吗?” “他怎么了?”伍秀泉声音有些抖。 “他被当成‘托洛茨基分子’,秘密流放到阿尔泰的金矿了。” 伍秀泉当然记得伊万诺维奇。消瘦,金发,冬天里穿着一件破烂的棉夹克。他是个和气的教书匠,从不谈论政治。他不知道为什么伊万诺维奇会是犯罪分子,他看起来连鸡都不敢杀。他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滴在手背上。 刘博兼抬起手,用指腹擦干青年脸上的泪。他浓黑纤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了,纠结在一起,让刘博兼想起很久以前的五月节。他很少哭,然而每一次都是为了别人。他握住青年的手,越握越紧。 他们无言望着面前川流不息的阿穆尔河。而再向南延伸几十公里,这条河就会被当地人称为黑龙江。那是他们二人祖国的方向。苏联人和东北军曾在那里为了一条铁路的控制权打仗,而和他们一样黄皮肤的人则因此失去了家园。 “那你呢……不回莫斯科,你要去哪?”青年垂下眼眸,抽了抽发红的鼻尖。 “我就是为这件事情来的,”他蹲下,扶着青年的膝盖,直直望着他的双眼,“……下个月,我就要回国了。组织上派我去江西的红一方面军工作。” 青年红着眼眶,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他在忍着让眼泪不要再次流下来。过了良久,直到眼泪艰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