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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盘子 (第2/2页)
声音,循声而来的屋主人和完全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我。 莫弈从来不自己动手做家务,他其实并不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不管是洗盘子还是打扫房间,是我一厢情愿硬要帮倒忙,否则这个盘子也不会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这只是一个盘子的事,我在家摔碎的盘子少说也有三四个;但这也不只是一个盘子的事。我向来相信见微知著,而这个微不足道的碎盘子,就是我们的关系彻底暴露问题的铁证。在得到这个结论的同时,长久积压的焦虑和恐慌一股脑地涌上来—— 然后就是开头的那一幕了。 眼泪比言语来得更快,泪水划过脸颊的感觉惊醒了我。冲动和烦躁的情绪褪去了一些,我有些犹豫地回过头,试探着和莫弈对视。他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松开我的手,轻轻地拥抱了我。 “我……” “这里不太方便说话,先出去吧。”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来,似乎是忌惮于我那一瞬间表露的攻击性,莫弈把茶几上的瓷杯和金属勺子放得远了一些。“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刚才的心情吗?” 我很想说些什么,但不争气的眼泪让我只能发出哽咽。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别哭了——可能是察觉到我的情绪又开始波动,在我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莫弈很及时地按住了我的手。 “就是……就是觉得窝囊。” “窝囊……” 明明是接待过无数病人的心理医生,此刻却似乎在为这个常见词感到困惑。“为什么会觉得窝囊?” 我低下头,不想和他对视。 “我就只是在你家蹭吃蹭喝,还帮倒忙,连洗盘子这样的小事都搞砸了。” “你其实也知道,橱柜里还有很多完全一样的盘子。”莫弈把我的沉默视作默认,“如果我没有控制住你,你会做什么?” “……应该会给自己两耳光,然后又哭又闹,直到你把我轰出去?” “为什么我会把你赶出去,就只为了一个盘子吗?” “你不反感我吗?只因为一个盘子就能发疯到这种程度。”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我恍惚觉得,哪怕把最深最扭曲的秘密说出来也没有关系。“我是很脆弱很过激的人,我害怕被你知道这样的一面,害怕你因此离开我。与其被你抛弃,不如我先自暴自弃给你看看发疯的样子,这样也算是我主动做出的选择。” “我只是会担心你的健康。” 莫弈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摩挲我的手背——我能察觉到他有些伤心。“你最近一直有很明显的焦虑表现,但我问起来的时候,你总是不承认自己心境不佳。现在可以告诉我具体原因了吗?” 人的记忆有保护机制,会主动封存那些不愿回想的部分。我对那天的谈话其实已经记不起太多细节,但在把话彻底说开之后,因为焦虑的源头不复存在,我的失眠和易怒都得到了很好的改善,也不再有重复同一个动作的强迫行为。 虽然我已经不再失眠,但莫弈还是会在睡前抱住我、手臂搭在我的腰间,只要我动作幅度稍大一些,他就会揉着眼睛醒来,迷迷糊糊地问我需不需要一杯助眠的热牛奶。我有些迟钝地意识到,其实他也曾经为了我的焦虑而忧虑,他也在担心我会离开——就像那个落雪的夜晚,依依不舍的从来都不只是我一个人。我们本来就是同样的。 那天被我失手打碎的盘子,不着痕迹地被橱柜里若干个相似的骨瓷餐盘之一替换掉了。一周之后,我从一个来历不明的快递里拆出了我的礼物:一个解压玩具球。 “这什么东西?” 莫弈不作回答,只是从我手里接过那颗球,用力向地面掷去——它没有弹起来,而是在触地瞬间摊成一片烂泥。 ……我上次见到这种东西,好像还是小学五年级的暑假。 “怎么会突然买这个?” “我希望你能和我分享你的情绪、尤其是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倾听你的心事是我的责任。但是,如果真的到了濒临崩溃那一刻——”被拍扁的塑胶软泥在脱离地面之后立刻恢复了球形,他把球递还给我,眼角弯弯地笑起来,“不要伤害自己,作为替代,把这个球扔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