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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第2/2页)
” 映楼住在老弄堂里,高低不平的砖石常汪着一滩滩水,晴日头里照得熠熠生光的,阴雨时候又成了小小的池塘,她无意欣赏,小心地绕过去。 炉子里的炭火早已熄了,映楼脱下外衣,手顺势放在炉子上,冰凉凉一片。 车子驶进南和路的傅公馆,道路两侧的梧桐枝叶零落,冬天总是这样。 成庚青在门口等着,傅恒亭和宝笙下车,她就迎上去,一面挽着傅恒亭一面说:“你在电话里说今天要晚些,不成想晚了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吃过饭了,你和宝笙吃饭了吗?” 宝笙跟在二人身后,家里的女佣人接过她的大衣,她控诉着舅舅:“我在电影院足足等了他快一个小时呢,约定好的时间从来也没准时过。” “你舅舅是忙惯了的,他那里时常出些乱子,要他解决,辛苦得很。”成庚青为丈夫辩解,他实在是忙碌,一个月里倒有大半个月不在家吃饭,有时成庚青午夜梦醒,斜沉沉清亮亮的月不声不响游进屋子,窗边的花砖染上浅薄的霜色。 饭桌上,宝笙道:“我瞧舅妈气色不是太好,是不是病了?” 傅恒亭听了这话,却讶然不已,“她常年如此,你是从哪里看出的。” 宝笙摇摇头,“我不是看出来,我是闻到的,舅妈身上有种病人的味道。” 叮铃铃的电话声响起,女佣赶忙接了起来,她说了几句话,然后道:“是傅小姐打来的,叫宝笙接电话。” 到了母亲面前,宝笙换了副姿态,她敛着目,“mama,怎么了。” 她父母亲此刻在新加坡,有笔棘手的生意一定要他们亲自去谈,三天前去的,归期却不定。 傅恒云道:“我和你爸爸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回去,你在家里要听舅舅舅妈的话,明白吗。” “哦……” 宝笙嘴上应着,心里明镜似的,她舅舅整日忙于工作,舅妈毕竟是外姓人,不好多说什么,她父亲母亲一离开上海,自己全然成了洋台上飘摇摇的藤蔓,谁也管不了。 踏上朱赤色橡木楼梯,栏杆转角处摆着苍绿的琴叶榕,叶片厚大而肥硕,生机蓬勃的。宝笙凑近了看,最里面藏着片枯黄的叶子,她伸手摘了下来,大大的一片枯叶子放在手心,也没甚么趣味,故而仍留在了花盆里,叫它“化作春泥更护花”罢。 路过舅妈的屋子,门未掩实,隐约间宝笙听到舅舅和舅妈在说话。 傅恒亭道:“身子可是不好,药吃了吗?” 她舅妈恹恹的,声音也小,说的话听不大真切,“吃了……无甚大碍。” 宝笙只听到这里,她犯不着管人家夫妻的事。 楼下窸窸窣窣,映楼撑着眼皮,天色才蒙蒙亮,拨开湖水蓝荷叶花布帘,透明的玻璃窗结了层冰霜,有的脉络分明,小花似的。 她向来是不期待假期的,上课时能喘口气,有了假期就要找活做工,不然下学期的学费是决计没有着落的。 学校里有个叫齐介然的男孩子大概对映楼有些意思,他打听到映楼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生活不好过,便献殷勤般地告诉她,自己有个五叔,在大成路开布店,前几日店里的女职员得了急性病,请了一个月假,这时候店里正空缺人手。 对于男孩子献殷勤,映楼学习各个学校录取学生的方式,是“择优录取”。对于财物之类的东西她是万万不会收的,然而齐介然说的既不是“财”,亦不是“物”,她认为可取。 映楼早早地到了大成路,依着齐介然给的地址她找到了裕成布庄,店里有三四个人,对她冷冷淡淡的。 原先的女店员做的是收银的工作,映楼替了她的位置,就这么做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