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1/3页)
傍晚雨下得很大。 今天是阿布勒当值柜面。天气不好,外头电闪雷鸣,天黑得像半夜三更,客人少,他抄着手看了一会儿泼天的雨幕便昏昏欲睡,还未睡着,就被一声粗鲁的大喝吵起来。他打起精神抬头去看,却见是几个虬髯大汉,为首那个铁塔似的堵在柜前,同他吆喝。 “你这胡人娃娃怎么叫了几声都不应答?”大汉咣咣拍桌子。 阿布勒心里想你几时叫过我了,但和气生财,他好脾气地问:“客人请讲。” 那大汉凑上来,压低声音:“我要在这儿订一桌烧尾宴,加急,还要单加一道甲乙膏,明晚就要。” 哦。阿布勒点点头。这家邸店在扬州郊外,食宿俱全,还有仓库提供存放货物,比扬州城里的邸店实惠宽敞不少,是以不少商贾都在此歇脚会客,订筵席的多得很,没什么奇怪的。但按规矩,这加急还要加甲乙膏的筵席是要收全款定金的,所以他不慌不忙道:“这倒没问题,明晚上间恭候客人。另加急筵席本店要提前收取一千二百金,客人用完筵席就不需再付款了。” 那大汉显然刚知道这规矩,脑门上登时出了汗,回头和同伴商量一阵,见阿布勒年纪小,索性一拍桌子,喝到:“哪有这样的规矩!万一做得不合我心意,岂不是要我白拿钱,这不成!至多二成定金!” 阿布勒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本店规矩就是如此,客人若觉得不妥,可以订普通筵席,三成定金即可。” 大汉似乎是急得很,额角青筋暴起,把桌子拍得山响,堂屋里几个客人探头探脑来看。阿布勒一阵头疼,手已经摸到了藏在柜下的刀柄上,正思考是把人带到后院去收拾,还是直接在这里解决,那大汉却突然销声了。 阿布勒抬头去看,却是一愣。 柜面前不知何时立了两个唐门,俱戴着斗笠,雨水沿着笠边滴下来,周身泛着一种湿冷的杀意。年轻的那个身量极高挑,半敞着白花花满是雨水的胸口,伸手把斗笠从头顶捋到背后,露出一张笑嘻嘻的脸,手却掐在那大汉的脖子上,拎鹌鹑似的把他往一边拎,周围几个大汉被他吓得不敢作声,只作半拔刀的样子,嘤嘤叽叽小碎步跟在他屁股后面,看得阿布勒有些想笑。还没看两眼,后面那个的唐门上前来,伸手敲敲桌子。 “劳驾。”那唐门温声道,“我们之前有批货运到贵店,想清点一下,顺便开两个上间住几晚,劳烦小哥打点。” 阿布勒还没看够鹌鹑,伸着脖子去摸账本,口中应道:“客人稍等,您那货号可记得?” “地字贰捌伍。” 阿布勒手顿了一下。这个货号掌柜的交代过他,若有人前来提货,得喊他亲自处理。 他一边递帐本一边转头去看这唐门,心里想着掌柜的整日喝茶睡觉懒得要死,要他亲自接待,这唐门怕是不简单,倒要看看长什么样子。 正巧那唐门取下斗笠放在桌面上,伸手拿了毛笔去填帐本,阿布勒一打眼看清了他的脸,十八年没动过的春心在这一刻迸发了。 他愣愣地瞅着唐门,像个大漠里的傻沙鼠。 唐门姿态悠闲地在本上随意划拉几下,撂下毛笔,问他:“你们掌柜的呢?“ 阿布勒头晕目眩,好不容易回过神,才慌张道:“我……我这就去叫!” 还未等他从凳子上站起来,后面的布帘就被掀开了。 “等你叫都得半夜了。”掌柜的一边打哈欠一边数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