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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晓 (第2/7页)

的家庭里,再遇见乔兰,她们也会像这样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吧。

    年轻人在下一个胡同口终于消失不见,张嘉超也顺着老旧的楼梯回到自己的家。浴缸里的水温正好,空调也调节到了适宜的温度,这是她为乔兰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张嘉超仰头将最后一口酒灌入喉咙,熟悉的麻木感顺着脊柱爬进大脑在她的全身蔓延开来。她坐在为自己定制的陶瓷棺材里,被不断上涨的水面和氤氲雾气所吞噬。她熟练地将刀具送到自己的腕上,机械地划开皮肤,露出血rou,挑断筋骨,插入肌rou。她所有的故事、罪恶、肮脏都被自己刻进了身体,终将随着她的离开而收敛起张牙舞爪的外壳,露出鲜血淋漓、千疮百孔的内心。

    所幸那该死的药物终于起效了,她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切开她身体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疼痛的感觉没有传到神经中枢(2),于是她一刀刀地加深了切口,一层薄rou和一池血水,会是她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东西。

    水漫过了脖子,慢慢盖过面颊,每过一分钟就高涨几分,而她心甘情愿地滑入底部,一动不动,感受着自己被渐渐淹没。十八岁的张嘉超终于放过了她,或者说二十八岁的张嘉超终于放过了自己。人们都说死前会走马观花地浏览一遍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事,她很庆幸那条泥泞的石板路和男人汗臭的身影一闪而过,最终定格在了五年前,披着白大褂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日光将轮廓勾勒得淡雅疏阔,那个熟悉的声音笑着说:“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法医,乔兰。”

    “乔兰,不要怪我。”

    三

    乔兰最终还是站在了老式居民楼的下面,感谢许涟,在最后一刻拉走了安萍。她想跟嘉超单独谈谈,如果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从不偏袒苦命人。许多年后乔兰对所里新来的实习法医如是说道。

    乔兰不记得自己怎么从一池血水中捞出不省人事的张嘉超的,也不记得她怎么扛着张嘉超从六楼下来、拦下出租车、又一路把她抱回自己家的。她只知道,自己是唯一能救她的人了。如果将她带到医院或是局里,她甚至无法解释这样的情况,也许同事会将她们分开,也许嘉超会被铐在审讯室的床上——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无力承担。

    人的大脑会选择性地将一些记忆藏起来,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此时此刻,乔兰万分感谢这个机制,她将所有相关的记忆推向脑后束之高阁,试图将它们压扁、碾碎,这样她就不用回放那一幕幕濒死的场景了。

    家中的纱布、酒精都被这场意外消耗殆尽,这也是她第一次缝合活人的伤口。是的,活人。尽管仍在昏迷,尽管呼吸细不可闻,但张嘉超,还是活下来了。

    乔兰安静地坐在嘉超的旁边,五年来第一次,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她此刻昏迷不醒,面上惯有的倔强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绝望,深深的绝望。乔兰的心一阵钝痛,愧疚感遍布全身,泪水滴在床单上,与血水融为一体。自己太过粗心大意,简直愚不可及。

    而张嘉超,她总是太过安静,以至于没人意识到她正在承受痛苦。

    多年来,张嘉超已经服用了过量的精神类药物,哪怕现在她躺在床上,意识模糊,手指仍不可避免的微微震颤着。乔兰略一迟疑,还是拉过她的左手握在自己怀里。张嘉超的手指细长,由于长时间地佩戴乙腈手套而苍白无光,手掌上不可避免地遍布着实验和仪器留下的伤疤和老茧。

    在极大的精神压力和长时间的睡眠障碍下,手指的震颤往往会更加剧烈且不可控,而对物证鉴定的技术人员而言,双手就是她们与黑暗斗争的武器。张嘉超,她又是怎样用这双终日痉挛的双手,呈现出完美的鉴证数据的呢?微量的物证,连提取都是难事,更何况零点几毫克的药品称量,除开系统误差和随机误差,她又是如何克服人为因素的呢?

    张嘉超欠下的答案,远远不止这些。

    乔兰深吸一口气,继续为嘉超放松她的肌rou。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乔兰才能放心地靠近她、触摸她、抚摸她而不引起任何过激反应。乔兰轻轻地按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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