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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2/9页)
膛迸发的欢快厉笑,踩进去的是一滩浓稠温热的血。 “素老师!” 素还真回过头,在熊熊燃烧的明亮火光中,在嘈杂慌乱的人潮汹涌中,他看见自己的学生史菁菁,年轻妍丽的脸庞还残存稚嫩而激昂的神彩,此刻布满尘灰与血污,眼里倒映着飘扬的五星红旗,正在飞奔着向他跑来—— 他听见远方掉下一道振聋发聩的落雷,震得他头皮发麻耳膜欲裂。他的胸口溅了一捧青春的碎片,温暖又炙热,虔诚又慈悲;史菁菁瘫倒在他的怀中,太阳xue有一个冒着硝烟的吻痕,此刻一动不动。 他完完好好地站在原地,却已魂飞魄散。 但死亡并非一切的结束,湮灭或许是死者的终点,却绝非生者的止境;电视新闻里报道埋葬的是上辈子的往事,如火如荼清算的却是未亡人的回忆。素还真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个月,同事屈世途闯入家门:全校教师都要写交代材料,你人去哪了? 素还真恹恹看他一眼,道:你不必多说,我自然知道我的前程已经尽毁。 屈世途叹了口气,去厨房给他烧了壶热水给他倒上:北大肯定容不下你了,大家都晓得你暗地里做了些什么;你找个处儿,党籍应当还保着,先暂时避避风头,再从长计议。 素还真打断他:我是不想再做这行了,如此便如此罢。 他回北大被关起来写了两个月交代材料,翻来覆去反刍六月长夜他不愿再回看的往事。上级看他表现良好交代态度诚恳,又听他坦白不愿再做教师,便仁慈地为他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带着档案去河南省一个地级市自谋出路,此市名为南阳市。 素还真收拾了行李毫无眷恋地离开了北京,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又坐了三小时颠来簸去的旅途大巴,总算来到南阳市政府。敲开市长办公室,推门一看,四目相对,先是各自震惊,接着摇头苦笑,坐办公室的竟是故人慕少艾。两人相识于黑龙江集体农场,曾有过一段时间针锋相对,但最终还是握手言和,成了患难知交。素还真递去档案材料,叙述了一番在北京他是如何如何失势,慕少艾听完沉吟半天,温和地道:“你不必担忧,这材料放我这,也不会进你档案。你既然来到南阳,权当散散心,不必太有压力。”便给素还真安排了个秘书长的职务,又分了间单人宿舍给他。 过了大半年,约莫接近元月尾声,各部门忙着迎接喜气洋洋的春节,平日里死气沉沉的办公楼也贴上红彤彤的对联福字,显得格外生机。慕少艾找到素还真,为难地解释:上级派了工作,说是要深入人民群众了解人民群众,要与人民一同吃穿一同劳作,搞实事求是的调研报告。正逢农历新年,大伙儿都是有家庭的,不大愿去;你若是不介意,便去农村住上几月,那里有人接应你。 素还真本意推诿,一想北京那头暂时是回不去,原先一齐工作的同事失业的失业,判刑的判刑,冷冷清清;二来上海那头与谈无欲分居多年,感情破裂得已经找不到遗体,也没什么至交好友,何必自找不痛快。便应下慕少艾这桩差事,在除夕的前五天坐上了下乡的汽车。 村子名个劳什子,素还真已记不大清,整体风貌还是相当原始的状态,看得出村民的生活仍在贫苦与果腹中挣扎。村长是个年过五旬的中年人,皮肤黢黑,满脸皱纹,手心的老茧硬得像石头。见到素还真时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后,直道:党真真是体恤咱们人民群众。素还真面上温温地应答,心下抑住想要自嘲的冲动。又听中年人说给他安排了住处,正是此人家中——从乡镇办走出一个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头发被一张大红色的花布头巾裹在脑后,脸上有一道狰狞泛红的疤痕,五官却十分清淡,面容平和,长得像二十年代上画报的人。素还真竟是看得有些呆滞,自他离开上海那种风花雪月之地,确确实实未再见过如此长相素雅之人,难免心痒;回过神来,讪讪地微笑,忙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村长道:他叫叶小钗,舌头被他老婆家的人寻仇硬生生地割去,脸也因此落了疤痕。他老婆七年前死了,留下个胖娃娃,也是个可怜人。你别看他长得凶神恶煞,为人是极好的,大伙儿平日受他恩惠,也会互相帮衬。又想起什么似的,道:素同志会手语么?他是学过手语,多少能够交流。 素还真恰巧在知青岁月时学过手语,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