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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豆 (第3/3页)

不满足,但是二人若是因为这两只碗再耽搁下去也太没意思了,好歹贺闲退了一步,他也就顺杆子往上爬,取来一旁墙壁上挂着的水瓢,帮贺闲打水。

    贺闲连洗碗都是一丝不苟的,专心致志地用指尖撮着碗内,没说一个字。云谏控制着水瓢内的水落下的速度,放置水溅到贺闲身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瞥了眼贺闲手上确实比自己看起来要厚不少的琴茧和笔茧,找话题道:

    “难怪门内师兄说贺师兄从前的结课评等都是上优呢。”

    “嗯?”贺闲听着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不明所以。

    “洗碗都洗得这么专心了,作诗和练琴的时候怕是更加勤勉吧?”末尾已经就有点酸酸的阴阳怪气了。

    贺闲听着怪怪的,略一皱眉,出声道:“你若太闲,可先去练——”

    “我就是想你同我多说说话而已,逸之。”云谏语气哀怨地打断了他的说教,带着些被忽视的气急败坏,用力舀了瓢水继续任劳任怨地淋着。

    晨间凿取后化开的冰水寒冷刺骨,贺闲孤身一人太久,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意了。可当云谏说话时呵出的热气扑到耳边时,他才发觉原来冰水是冷的,自己是烫的。

    修剪圆润的指甲在洗干净之后的碗沿轻轻勾了一下,像极了挑弦时的动作,指尖同碗沿砸出轻响,不知是拨动了谁的心弦。

    “你......想我同你说什么?”

    贺闲以往想到什么就会直接动身去做,且做事的效率很高,这次却不知道回些什么了,连带着手上洗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虽缄默,但非草木,能听懂琴音,自然能察觉到云谏话中的心思,气氛有些不寻常了。

    水瓢中倒下的水开始变得缓慢,二人维持着这样的关系,连以往多话的云谏也变得沉默了。冰化后清澈的井水滑过贺闲的指缝,又被他倒掉,只是扣着碗沿的手指比方才更紧了些,像是拼命想抓住些什么,但是这点念想终究还是逝去了。

    “洗完了。”贺闲生硬地接话道。云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在擦碗的间隙中翻翻找找,也没想出什么有意思的话来,或许他在某些命运时刻来临前,一直都是个愚笨的人吧。

    高山松崖上的石子被时光流转间的世风侵蚀,最后碎裂开来跌落在山涧的潺潺流水中。流水经年而过,擦过石子的身边,却没有一股水流真正地带走它。终于有一天,或许是有风过林,又或许是春暖山巅,这一期的流水比往日更加湍急,也更加热情,于是石子被微微撬起了一个角,但是因为石子卡在山涧的缝里沉默了太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流水便淌身而过了,而石子也再一次留在了原地。

    在云谏喊他逸之的那一刻,贺闲是很想说些什么的,但是没来得及。

    贺闲垂下眼眸,眼底罕见的暗含了几分失落,白瓷碰撞间发出叮铃响,悦耳动听,像是谁人在奏宫商。他沉默地收拾好碗筷转过身去,想找补几句让云谏勤勉的话,毕竟这是他说得最多,也最熟练,且想来对云谏有益的话了。

    “你......”

    “逸之,给我写首诗吧。”

    云谏突然放下水瓢凑近抱住了他,想到自己指尖好像沾了水,怕弄湿贺闲的外袍,就没敢抱得太用力,只用干燥的手掌虚虚地搭着。

    贺闲看不见他的脸,却在云谏说话时带着些许惊异与激动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睫颤动如窗外雀点梅枝。

    云谏贴着他的耳根,再一次重复道:“你若难以放下心结,不愿在人前弹琴,那就不弹。但是若是可以,为我们的情谊写一首诗吧。纸为琴身,墨为弦,逸之能听出我的琴心,却不愿让我听你吗?”

    说罢,云谏苦笑了一声,似是怕他拒绝:

    “就当是我向你讨的。改日我煮粥抵债给你。”

    逝水不回,然总有后者来。孤石听林生万籁,见水画星河,终于自身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水流托起,向前而去。

    “红豆。”贺闲喉底干涩地冒出两个字。

    “嗯?”云谏歪头诧异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忽而贺闲抚上他的背,回抱了他,郑重地在他耳边说道:“红豆薏仁和野青鸡丝,我一开始选的就是红豆。”

    愿君采撷,只为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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