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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情感大爆发 (第3/3页)
,还有更深层次的—— “听你谈及那些,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么?”他自问自答:“坐下来聆听,这已经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完全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不能穿越过去,但我可以保持耐心,听你说完。在你下一次回忆起往昔的时候,起码有一个人可以理解你所阐述的过去。你说这是帮助,但我想你也在帮助我。我有我的私心,你说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兴趣蛊然,你很复杂,也很有趣,你是我从未见过的人,我想去了解你,这是我的内心告诉我的。” 当他说完,点滴坠落,输液架被轻微地拖动,屋外的脚步声不停,黑暗中喧嚣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如果伯邑考不是被电子产品摧残的现代人,那凭他良好的夜视能力,可以看见崇应彪已经闭上双眼,放弃挣扎,宛若有人将他从厚雪覆盖的坟墓中救出,背到月光下行走,他的愤怒在纷繁的大雪中冷却,躯壳却在体温中融化,仿佛死刑犯的颈侧铡刀迟迟不落下,他用以掩饰的虚张声势在一次次咆哮中丧失所有力量,可在无边无际的绝望里那点不被淹没的月光又洋洋洒洒。他想,我既不求生,也不求死了,为什么我还会遇见你呢,为什么我失去一切后还会遇到你呢,为什么会让我遇到一模一样如果这一切不是惩罚的话为什么我还是与这个世界割裂的孤身一人,如果这一切是惩罚的话为什么又让我失而复得?我生存的意义是什么,我究竟为什么活下来? 黑暗中,他沙哑地开口了,如此迷茫:“我以为我已经放下,北伯侯的名号,天下共主的位置……明明我已经放弃我一直执着的权力了……姬发杀掉我的时候,我还嘲笑他,西岐农夫,你就在这炼狱里继续挣扎吧……我去、我去休息了……我终于可以休息了……好轻松啊……” 崇应彪嘶哑的声音褪去愤怒的尖锐,显得更为疲惫,如篪声拂过湖面,那是一种苍凉的怀念:“然后我看见我的母亲、父亲,苏全孝,甚至还有殷郊,那些死掉的人……他们一个一个地来了,又一个一个地走了,但都没有带走我……我想那是因为他们都恨我,他们都是我亲手杀掉的。” “我唯一的遗憾是没有看见你,好失望啊……我想你在生我的气吧,我没有如你所愿成为一个善良的人。你从殷寿手里救下了我,没想到我又当他的走狗了吧……可你死后,我除了权力什么都没有了……我都为了它牺牲你了……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都牺牲了这么多,我失去了一切我能失去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一定要登上顶峰,我要获得所有,天下、王座、千万人的顶礼膜拜……” 他说得断断续续,好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他的咽喉,是他悲惨的命运还是哽咽的哭腔,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我输了,输得很彻底。费劲心机,不择手段,没想到千百年后也只是后世记载的无名小卒,连死的地点都变成了冀州……一路上,我杀了那么多人,我毁了那么多人……我对不起你们,可我也分不清了,分不清我是为了你们而痛苦,还是为了我的失败而痛苦。我错了,我早就知道哪怕我成为天下共主,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回来,那天我亲眼看着魂魄被封进去,人和魂魄根本不是一样东西……我早就知道的,死了就是死了,可我还是这么选择,我亲手送你们一个个上黄泉,还安慰自己这是迫不得已的牺牲,你们会成为我权力的基石……” “我罪大恶极,所以我来到了这里。眼看死去的人回来,彻底忘掉我,重新看到这个世界,但它不再与我有关。我想,这就是被我亲手毁掉的过去,对我最大的惩罚……我的毁灭是不存在的,我所做的一切是不存在的,我是不存在的……即使你们都回来了,也没东西可以证明我拥有过你们……看着被我亲手抛下的一切重生,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但我连拥有都不曾拥有过你们……” “我接受了。”黑暗中他的泪水纵横,潜流在被褥中。 “可你为什么又像当初一样,照到我身上了?伯邑考,你怎么过了三千年,还是和当初一样,非要给我一点希望?” “我很讨厌……”他后两个字咬得很轻,仿佛呢喃。 但他又很快推翻自己,“不,我……” 我…… “随你吧。”他说。像是放弃所有抵抗,哽咽着,如同哀求。 “随你想听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但起码不要是今晚……” 我太狼狈了。 “好。”伯邑考说。 他走到床头,指尖温柔地按在崇应彪的颧骨上,用纸巾细细地拭去崇应彪连死都没肯留下的泪, 伯邑考说:“我是闭着眼睛的,什么都没看到。” “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