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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颤抖。他抖着手指去摸那人的脸,冰雪雕刻的容颜,皮肤泛着青紫,嘴唇毫无血色,双目静静闭合,眉睫染上白霜。雪庵,你怎么了?程溏蓦然发出一声尖叫,不过短促的一记,喉咙却似被人锯断般疼痛,口角淌出一道血痕。他连忙放下怀中的人,伸手去摸他的腕脉,摸不到、摸不到!程溏急急低头去听他的胸口,砰砰砰、砰砰砰,那只是他自己如鼓的心跳,那人的心跳,听不见、听不见!一滴血从程溏下巴落到纪雪庵脸上,叫程溏精神为之一振。他毫不犹豫咬破手腕,一手掰开纪雪庵的嘴,将伤处凑上前,嘴里不知在安慰谁:“没事的,没事了,喝了我的血就好了。”他一下咬得极深,鲜血汩汩喷涌而出,再从纪雪庵的口角流淌下来。程溏沾血的手指轻拍纪雪庵的脸颊,嘶声哀求道:“喝啊,喝啊。”那人明明毫无反应,却似抗拒着喝他的血。程溏惟恐他呛住,移开手腕,却仍不甘心,吮了一口血覆住纪雪庵的嘴唇,伸舌便要推送进去。但冰冷的嘴唇,冰冷的舌头,他纵然喂他,却如何叫他下咽?程溏急得摇晃他的身体,纪雪庵的袖中却落出一样东西。他从地上拾起,拔丢刀鞘,便见到薄如蝉翼的刀刃上,泛着熟悉的粉色流光。程溏忽然笑了起来,他拿绯红小匕的刀尖对准自己胸前比划几下,自言自语道:“到那一日,我一定亲手将这颗心挖出来交给你。”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纪雪庵当时只以为是缠绵时的情话,程溏却仿佛能预见到这一天的到来。他继续道:“我自然没有贺徜的本事,也瞧不清自己胸膛里的情形。或许还没剜出心脏,便已痛死了。不过不要紧,我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陪你。”他顿一顿,又道:“你不要怪我,你能明白我吧?从前我宁肯舍了性命也要救你,你很生气,我其实知道。因为如果你为我而死,我也会很生气,很伤心。”他方才一声惨叫伤了声带,嗓音很可怖难听,此刻却仍滔滔不绝道:“我一生坎坷,父母弃我,魔教欺我,沈营骗我,我活着就像一个笑话,直到我遇见你。雪庵,雪庵,我只有你,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你如果死了,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又为什么还要活着?”他声音断断续续,自以为在说话,其实只有气音。纪雪庵的脸上被蹭得全是血迹,程溏慢慢吻他的嘴唇,手中绯红小匕勾勒着心脏的轮廓浅浅刺入。他当然知道一刀毙命死得最痛快,但犹记得贺徜剜心时一层层深入,虽然疼得蜷缩在地上,虽然手抖得快握不住刀,仍要学他挖出心脏。两滴灼热的眼泪坠在纪雪庵的眼皮上,程溏无声地喊:“是我欠你,是我欠你一颗心。你活着的时候,我未能全心全意地爱你。友情道义也好,魅功欺瞒也罢,终是我欠你。”这颗心挖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碎了,不然为什么那么痛?绯红小匕终从程溏手中滑落,他摸索着到地上去捡,却摸到一只手。他一时贪恋,仿佛重温旧日时光,却忽然觉得那人手指微微用力,似要握住他。程溏猛地抬头,天际只剩下最后一抹光,斜斜映入庙堂内。纪雪庵满脸是血,几乎看不见那双漆黑的眼睛。他的眼神曾冷得凝水成冰,为何此刻却盈满泪光?雪庵。雪庵。